第32章
秦湛虽然声音平缓,但是王正祥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股森寒之气,顿时从脚底凉到了天灵盖,牙齿咯咯打战。
他内心天人交战一番,想想背后那人,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一定会想法救我的......
于是咬咬牙继续道:“请太子和五皇子明察,小人真是被冤枉的......”
“你还在指望谁会来救你是吧?和你联系的人已经把什么都招了......”秦湛轻笑一声,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王正祥瞬间灰败的脸色,“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就是唇边一颗黑瘊子那人......”
“他背后的人自身难保,现在已经是顾不上你了......”秦湛嘴角带笑,在王正祥耳边轻轻说道,一双深邃的眼里却是暗流涌动。
王正祥跪坐在地上双眼发直,额上冷汗涔涔,嘴里喃喃道:“是吗?不会的,不会的,假的。”
“背后那人纵然身居高位,可犯下如此罪行,皇上也轻饶不了他。更别说你这样的一个小小知府了。”秦湛一边低语,一边观察着王正祥的神色。
他猛然起身,垂眸冷冷道:“事到如今,你把一切从实招来,还可以保你妻儿性命。若还死不悔改,那你全家就随你共赴黄泉。”
听到儿子,王正祥浑身一激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颤抖。
片刻后,轻不可闻地说了句,“我招,我全招。”
他自知事到如今,认不认罪都已是死路一条。但若好好招供,兴许能换儿子一条生路。
“这本册子所写可属事实?”
“是事实。”
“你贪污修堤的官银,修建时偷工减料,以至酿成多次水患的罪行,你可认?”
“我认。”
“那你把所有和此事有牵连者一并招出来,给我从头说起!”秦湛厉声喝道。
沉默片刻后,王正祥艰难地缓缓开口,“那还是建元年间的事......”
“建元年间?那不是先帝刚刚改朝登基不久吗?”陈新潜忍不住在旁边插嘴。
“是的,就是那一年......”王正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臻口府再往北,几十里路就有一个云浮关隘,过了那道关口就是陈国。当时我才二十出头,只是臻口府云浮关隘的一名都尉,负责检查元朝和陈国之间的人货来往。”
“有一日,一名家仆模样的老头找到我,说他给家里主子运送一批绸缎去陈国贩卖,但在路上不慎遇到了劫匪,惊慌逃窜中把通关手札给丢了。”
“再回头重新去官府办的话,那批货等不了,就想让我把他们放过关口去陈国。我当时不应,结果他给了我一袋银子。”
“那时候我只是一名小小都尉,何曾见过这么多银两。一时钱迷了眼,就把他和那批货物给放过去了。”
“后来,他就经常往返元朝和陈国之间,运送些茶叶绸缎,也时不时给我送点银子之类的财物。”
“渐渐地,我们二人相熟起来,他每次经过关口的时候,都会和我喝上几杯。他说他名字叫做赵虎,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真是假。”
“有一次赵虎同我喝酒的时候,突然问我一直守在这里做个都尉,何不去旁边臻口做官去。我当时就说了,谁不想去做官啊,可是我没靠山没银子,怎么去得了?他只但笑不语。”
“酒至三巡后,他突然给我说,他能给我引荐个人,那人有法子让我去臻口府做官。我当时只当他在说酒话,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把人带到了我面前,就是刘兄弟。啊,就是嘴边长瘊子那人。”
“这么些年了,我只知晓他姓刘,不晓得他全名,我都称他为刘兄弟。此人话不多,行事狠辣,我曾亲眼见过他突然就出手杀了自己两名手下。”
“刘兄弟见到我后就说,他也只是个办事的下人,头上还有主子。如若我答应他主子的条件,就让我去臻口府做官。”
“我当时将信将疑,就问了什么条件,刘兄弟不答,只说反正不会让我难办,就是动动嘴皮抬下手的事情。”
“我当时就应承了,也就是随口应付两句,没往心里边去。没想到过了几天,真的一纸调令就下来了,把我调到臻口府的平津县做了个县令。”
“那时候我才知道,刘兄弟口里的主子必定身居显位,绝非平常人。”
“没几日,刘兄弟就在县衙里找到了我,来让我兑现之前的条件。说需要我做的只有一点,就是那云浮关隘归平津县下辖,平日里他的人和货物过关去陈国的时候,让我直接放行。”
王正祥回忆到这里,吁了一口长气,“当时我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如若是正常商贸往来,为何不走官府明路,办个通关手札再检查一番就能通行。但是他们往返陈国数次,从未曾出过纰漏,所以我也就不再细想。”
“你就没去查过他们偷偷往陈国运送的究竟是何物?”秦炫气腾腾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有一次我也打马悄悄尾随过他们的商队。发现的确只是些皮子茶叶之类的普通货物,运货之人也是普通行商,还带着妇人和婴儿,也就放下心来。”
“如若只是普通货物,又何须如此鬼祟?你分明就是利欲熏心,故意放行。”秦煲槐子对着王正祥砸去,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头一脸,他却躲也不敢躲。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就是利欲熏心叫财物蒙了眼。太子息怒,太子息怒。”王正祥连连磕头。
“你继续讲下去。”秦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求告声。
“后面我仕途上也遇到过几次小波折,都是求的姓刘的,让他给头上那位带个信。果然,几次风波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从那以后,这姓刘的不管带什么货物过关,我都让关隘直接放行。”
“几年后,我又被任命为臻口知府......小人有罪,小人罪该万死......”王正祥伏在地上,嚎哭了起来。
“那一位是谁?你还敢隐瞒?”秦湛的声音冷冷响起。
“小人不敢隐瞒,的的确确是不知啊,从头到尾我就只见过那名姓刘的。赵虎也只前几年经常见面,他帮我和姓刘的搭上线后,就再没见过了。”王正祥连连磕头,涕泗横流,“小人自知死罪,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能保下我儿,请五皇子明鉴。”
“文昌至可是你杀的?”一道怒喝在墙边响起,却是一直站在那里的陈禳,只见他手指哆嗦着对住王文祥,“以前的主簿文昌至,可是为你所杀?”
“那......那是我府中知事干的。”
那干瘪知事正伏在院中瑟瑟发抖,被人拖进厅来的时候,裤裆已是一滩便溺。他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不等审问,便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出来。
原来他们这些年,每年都会贪腐掉大半的修堤银子,王正祥得大头,其余的就几个手下分了。
文昌至是知府主簿,瞒住他不可能,所以干脆就拖他下水一起分银子。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些都一笔笔地偷偷记录在了小册上,企图去咸都告状。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知事的安排下,叫了几个人把他按在江里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