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九月初一,往常冷清的东大街口挤满了人。有锣鼓声、喝彩声穿过人群,直扑耳膜,震得人心口也突突地跳。
路过的人望着前方拥堵的人群,忍不住抻长脖子去看,只见着街口街坊处用红色大绸绕了一道又一道,里面却什么也看不清,只好问旁边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旁边的人道,“兄弟是外乡人?”
“路过,见此处人多,便来看看。”
“这条街今日开街,呐...”那人指着前面的舞狮,道,“这街关了一年了,今日才重开。你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去逛逛。”
威严的舞狮伴着喧天锣鼓翻身跳跃间,激起群众一阵喝彩声。待一阵密集鼓点后,震耳的鞭炮声响彻整条街。
拿着铜锣的小伙站在路口敲了一声,亮声高呼:“四季富贵心欢喜,鞭炮声声伴笑语。车马盈门客如云,钱龙串串贺商祺!一贺财源广进,二贺生意兴隆,三贺降声远布,四贺财富满门。”
话毕,那狮头便踩着条凳够到牌坊处,将上面悬挂的青色琉璃瓶摘下,再扭头一转,洋洋洒洒的铜钱倾吐而泄,落了一地。
民众见了,欢声涌上,纷纷躬着身去捡,有孩童拾了一两枚,喜庆地捏在手中对着狮头摇晃。
又是一声锣响,那雄伟狮子跳下来,一路踏着锣鼓声往街内奔去。
人群中又传出高呼:“日升月恒,兴盛繁荣!财源滚滚达八方,生意兴隆祝运旺。一祝生意不断,二祝兴旺不断,三祝好运不断,四祝财富不断。”
喊完,琉璃瓶中再次洒出一片铜钱,人群蜂拥而上,堵得一条宽阔马路水泄不通。
威风的狮子伴着锣鼓声一路往里缓行,每过几户,便停下,等高呼一串吉祥话,再洒一回钱币。围观的看热闹的人群,伴着舞狮队渐行渐远...
外乡人瞧着热闹阵势,却并未跟上去,只停在原地看了会儿。待人都往里面行得差不多,才缓缓向内走去。
街道两侧商铺门庭若市,卖布匹的、小吃的、药材的、首饰等一应俱全。来往宾客老少不一,才出这家又进那家,个个脸上带着笑,一派融洽热闹景象。
再走几步,前方又见人群扎堆,挤在一间铺子前。偶有人逆着人流出来,脸上皆是叹服模样,道:“当真是神了,我这就回家把我老娘接来!”
有人问他:“真有如此神技?可别诓我!”
“哎呀我诓你作甚,你不信就快回家,人少了我老娘还能快些排上!”那人说着便撒腿跑了。
外乡人个头矮,跳起来瞧了瞧,只见着前方人头汇集处,坐着一女子,蒙着面正给人号脉,旁边有人正执笔写着什么。
他没明白,只好随口问身边人:“乡亲,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人回他:“你看头顶。”
外乡人一抬头,顶上一张大匾,题了四个大字:妙手仁心。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医馆。”
“可不。这医馆是歧郡王妃开起来的,今日头一天开张,正义诊呢。说来也是神了,这义诊的大夫是个姑娘,本来也没什么,女大夫也不稀奇。可这大夫只瞧人一眼,便能道出那人症结所在,连患疾几载也说得一清二楚...”
另一个人接着道:“也不尽然,我瞧见有个别复杂的,还是得号脉,也有请到帘内掀开衣服看患处的。”
“反正多数只瞧一瞧脸色便能得知,不过一碗茶的功夫便能看完一人。你瞧,那旁边坐着开药方的大夫,手都没停下来过。”
外乡人惦着脚去看,医馆内有人守在写药方的大夫身后,待写完后就匆匆拿了去里面,不多时便拿着包好的药来。看久了,不禁也有些兴趣:“那我也看看!”
“你要看?那你到后边排队去。”
...
医馆对面的楼上,沈灵语正坐在窗边,侧目盯着楼下光景,听着沿街叫卖声,手中执着茶碗浅浅饮着。
何公坐在一旁,手上执一本名册,念道:“本街共设铺子大大小小共六十四家,今日开了四十家,还有六家已在洽谈中,不日便能开张,还余十几家...”
“已经足够了。”沈灵语放下茶碗,接过他手中册子翻开,“等过些时日,自会有人来租。”
“那这租金?”
“还是按现在的不变。头一年都只收一半的钱。等过了年,早续租的享折扣。”
“是。”何公坐着等她翻完,才又说:“花魁赛已准备好了,今晚戌时准时开始。”
“嗯。”翻开另一本名录,上面画着各个花魁的像,沈灵语悠悠看着其间介绍,道:“到时候人肯定多,负责协调现场的人手要足,不能生出乱子。”
“元白已安排好了,昨夜何泉也去看过一回。”
说起元白,沈灵语又瞧了瞧对面看诊的人,问道:“那半烟最近如何了?”
“元白昨夜还在同臣说道,她每日除了活动受伤的筋骨外,便是钻研医书,并未看出有何异样。”
“这些日子倒辛苦元白大人了,两头都要奔波,等月底了,多给他发些赏钱...”她说到此处又想起账上的赤字,改口道,“从我账上划过去。”
“是。”
“今夜的客人都到齐了没?”
何公听她问起,从口袋里摸出封信递过去,道:“杜员外已派了人,过了午后便会到。惊枝姑娘一早就到了,至于赵、宋二位公子...先前说是今日会到,可并未说清具体何时过来,待臣再派人去问问...”
“不用问了。”沈灵语语气轻快地打断他,“已经到了。”
何公抬头,只见王妃正扒着窗棂,透过半开的纸窗看着下方,一双漆黑眼睛晶晶亮亮,嫣红的唇轻轻抿了下,起身道:“我下去一趟!”
何公立即跟着站起来:“王妃,这...”
“嘘――”沈灵语竖着手指比在唇间。
何公随即改口:“灵语姑娘...”
...
大街上,宋砚书舔着发干的嘴唇,拿袖子抹了道额头:“怎过了中秋还有这般烈阳,你们歧郡也忒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