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农家子状元郎11
漆黑的瞳仁透着冷意,里面有一簇没有温度的烛火攒动。
承恩侯夫人被堂妹的眼睛弄得不自在,她撒手,身体往后面靠了靠,撇头回避堂妹的视线,语重心长说:“与你七分像的丫鬟两次将惠王世子弄下水,太妃、惠王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打死贱命丫鬟不能解恨,必然将视线转移到琼玉身上,求太后下旨接琼玉到惠王府住几日,你相信琼玉能全须全尾回来吗?
惠王世子是什么货色,别说我二人,就是全京城的百姓都心知肚明,你就别天真了,认下那个丫鬟,保住琼玉重要。”
张尚书夫人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一言不发,承恩侯夫人摇头叹气:“你好好想想姐姐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说完,承恩侯夫人打开门,带领丫鬟婆子到张琼玉那里接菀儿回府。
吴菀挑开窗户,远处几盏五角灯笼往这边移动,隐约看到黑乎乎一团东西移动,她垂眸关上窗户,转身踢开一地碎瓷器,走到张琼玉对面坐下,执起一杯凉茶微抿一口,玉白色茶杯和她的唇一个色。
“琼玉,今日表姐一直和你在一起,是吗?”
张琼玉讥讽嗤笑一声:“娘常说表姐不愧是姨母的女儿,一样的懦弱,没有主见,只会自怨自艾,今日真让我大开眼界。”
“砰――”上好的茶杯四分五裂。
“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一只杂种狸猫乱吠,左一句娘,右一句姨母,真不要脸。”吴菀阴狠盯着张琼玉,张琼玉气的身体发抖,吴菀忽然笑了,“你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你依旧是张府最受宠的嫡女,至于那个叫苦儿的丫头,我帮你把她送到惠王世子手里怎样?
你不和我在一起也没关系,我是承恩侯府真嫡女,你是真狸猫,我爹娘想方设法保我,你?所有人都恨你,然而让你轻松死掉不解恨,干脆将你送给惠王世子当忄生奴……”
张琼玉抖嗦身体,一张惨白的脸因扭曲变得狰狞骇人,她将声音压的极低,沙哑怒斥:“闭嘴,你给我闭嘴!”
愈发清晰的脚步声飘到吴菀耳边,吴菀起身理了理裙摆,倨傲俯视张琼玉,粉色唇瓣一张一合,柔和的声音钻进张琼玉耳朵里,瞬间变成一把利剑直插张琼玉心脏。
吴菀打开门,咬着唇低头,热滚滚的泪水落到承恩侯夫人手背上,承恩侯夫人如呵护稀世珍宝搂住吴菀,无意中瞥到张琼玉,她朝心腹嬷嬷点头,便护着吴菀回府,那嬷嬷只对张琼玉说了一句话,张琼玉恨极了,脑子里全是那贱婢妄想夺走属于她的荣耀,休想,她是张府唯一的嫡女,她将来要嫁入皇家做正宫皇后,那贱婢休想取代她。
承恩侯府的嬷嬷什么时候走的,张琼玉不知道,只知道母亲找她有事,她跟随玉凤去见母亲,扑到母亲怀里吸取温暖:“娘啊、娘啊――”
声音糯糯又带着独有的空灵。
张尚书夫人搂着女儿,将脸贴在女儿的额头上:“琼玉,娘的琼玉。”
“娘,那个刁妇败坏表姐的名声,表姐却扑进女儿拔步床上哭,太软糯了,没有女儿厉害,”张琼玉牛气哄哄自夸,“女儿轰走丫鬟婆子,抓住一个东西就砸,他们全部跪在院子里不敢议论表姐。”
“就你机灵。”张尚书夫人轻点女儿额头,嘱咐女儿的奶嬷嬷夜里惊醒点,时刻关注女儿有没有被吓到,夜里有没有起热,敲打一番女儿院子里的人,就让玉凤送女儿回去。
张琼玉赖在张尚书夫人怀里,被张尚书夫人柔声哄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离去。
人走远了,张尚书夫人打发下人出去,门被下人合上,两滴滚烫的泪水落下,她捶打心脏,咬住唇无声哽咽。
“琼玉有野心,有心计,也有谋略,适合在那宫墙内生活。”张尚书从暗处出来,扶着夫人到里间休息。
一夜,红浪翻滚,夫君温柔伺候她,把她送上极乐世界。
鸡鸣,张尚书夫人回到人间。
念到夫君的前程,三个嫡子的未来,她最终舍弃那团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把她对那团肉的愧疚转移到琼玉身上。
张尚书下了朝,回府送给夫人清晨第一朵绽放的花,插入夫人青丝中,就去惠王府探望惠王世子,张尚书夫人对着铜镜发呆,尝试张了张嘴,半晌,勉强发出声音:
“玉凤,前几日绣娘给琼玉做新衣,做好了吧,你挑选一套衣服,从我的私库挑选一副首饰,到沈府见那丫头,将她打扮好看些,让她做一回轿子吧,抬进惠王府。”
“夫人,不举办宴会公布苦儿小姐的身份吗?”玉凤小心翼翼问。
“公布了又有何用,能改变什么?”张尚书夫人无力摆手,玉凤喏喏退下。
她厉害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活成了一场笑话,张尚书夫人低声惨笑,听嬷嬷说玉凤离府了,她独自一人到佛堂诵经。
*
“哥,怎么样,娘呢?”大清早,沈拾站在石狮子旁边等沈昶青,看到沈昶青下马车,他冲上前抓住沈昶青的胳膊。
“二弟,衙门是皇上的,并不是我开的,婶娘总是叫嚣我如何如何厉害,皇上都要听我的,不放她出去,来日我用虎头铡砍掉他们的脑袋,这些话传到吏部各位大人耳朵里,他们心里怎么想,还会卖我一个面子吗?”沈昶青身心俱疲说。
只怕母亲胆大包天说了比这还大逆不道的话,大哥难以启齿罢了。
等等,大哥少年得志,眉眼清朗怎么消失了,只剩下消沉黯然。
母亲,定是母亲胡言乱语影响了大哥的仕途,有可能断了大哥的官路,沈拾脊背发凉,磨着牙齿,她怎么不去死,怎么不死!
沈拾一腔怨恨跑了出去,沈昶青压低唇角回府,刚坐下喝一杯茶,苦儿唯唯诺诺进来:“大人,对不起,我闯大祸了,连累了老夫人。”
这丫头换回了进府前她穿的破烂衣服,一直低头,不敢看他,沈昶青略微想一下,就明白这丫头的意图,打算拿回卖身契,求张府、承恩侯府、惠王府放了房氏,一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不是你闯大祸了,是惠王世子闯大祸了。”
清润的声音丝丝沁入苦儿心上,她抬起眼睛迷茫看他。
沈昶青放下杯子,苦儿狗腿子似的给他倒茶,老实退到一边挠头,沈昶青轻笑一声:“皇子地位高,还是世子地位高?”
“皇子。”苦儿脱口而出。
“皇子们尚不敢强抢民女,逼良为女昌,偏偏一个世子目无王法,干了皇子不敢干的事,你说皇上心里舒服吗?能心甘情愿天天给世子擦屁股吗?”
苦儿使劲摇头。
“你一个小丫头都懂皇上的心思,那群自称聪明的人却糊涂了,惠王世子闯了祸,那些受害者自作聪明伏低做小到惠王府道歉,硬生生把自己变成施害者,皇上怎么为他们做主?”沈昶青感慨道。
苦儿眼睛骤然闪现亮光,大人说的好有道理。
不是皇上、太后纵容惠王世子,而是那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给皇上、太后惩戒惠王世子的机会。
苦儿自认为自己真相了,那她就不用离府了,也不用畏惧权贵含冤而死,她伫立在那里笑的像傻子一样。
“叩叩――”
沈昶青、苦儿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