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农家子状元郎14
“悦娘。”
悦姐儿身体每况愈下,如那深秋的枯叶飘飘摇摇挂在枝上,或许就在眨眼间,亦或许在近期某一个时间点飘落。
她拖着这副残败的身体,心急如焚等候姑母的消息。
等来的却是姑母替她未来良人另选发妻的消息。
悦姐儿惨笑一声,只听见表哥慌张呼唤她几声,之后便没了意识。
纵然沈拾心思深沉,忽然从下人口中听到母亲丧心病狂的言论,他乱了心神,悦姐儿无声无息倒在他怀里,他几乎在崩溃边缘徘徊。
“二弟,你留下来照看悦姐儿,我去牢里见婶娘。”沈昶青眸中隐藏痛意,在处事原则和亲人之间抉择,他选择处事原则,这一幕和昔日那一幕幕重合,最开始男人总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最后却总是向房氏妥协。
沈拾没能叫住沈昶青,他拦腰抱起悦姐儿冲进耳房,轻柔放下悦姐儿:“大嫂,麻烦你帮我照看悦娘。”
玉明乐冷漠转身进屋,该寻大夫她自会派人寻大夫,至于其他的事,与她何干。
沈拾蠕了蠕唇角:“对不起,我娘她……”该死,竟把他昨日说的话当做屁话,行事愈发张狂,不仅败坏承恩侯嫡女名声,还不知天高地厚算计张尚书,大哥是皇上的近臣,两位大人不敢拿大哥如何,他呢,一介白身,两位大人轻轻摁一下小拇指,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沈拾像疯子一样跑到牢房,就看到这副场景,他眼珠子爆裂,爬满一丝丝蠕动的红血丝。
“青哥儿,婶娘扪心自问对得起你,对不起你堂弟,”房氏胖矮黑,一眼瞧去,不出意外,大伙儿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勤劳农妇的影子,但是她一开口,就破坏了她朴质勤劳的形象,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恶妇,即可恨又可气,然而她却意识不到,反而认为自己的品德多么高尚,声情并茂诉说自己的伟大,“你别误会,婶娘并没有提醒你,求你堂弟把进私塾识字的机会让给你,砸锅卖铁卖地就差点卖你堂弟凑盘缠给你科考,婶娘只想求你,给你堂弟谋一个官职,他娶张大人嫡女也算的上门当户对。”
说着,房氏膝盖往前弓,就要下跪求亲手养大的侄子给儿子一份体面。
沈昶青苦笑:“婶娘,你不是帮二弟,你在害二弟,侄儿不能同意。”
房氏不乐意了,有人向她承诺她代替青哥儿休妻,散播青哥儿非吴菀不娶,吴菀的名声坏了,不得不嫁给青哥儿,仅仅因为她一句话,我的老天爷,侯爷嫡女就带着八十八抬嫁妆嫁给青哥儿,那她为什么不多说一句话,给儿子某一个好岳家,儿子娶张尚书嫡女,张尚书夫人怎么也得准备六十六抬嫁妆,这样想,她就理直气壮说出来了。
青哥儿却说她害儿子,可能吗?
还不是青哥儿心坏,自己娶侯爷嫡女,却眼红儿子娶尚书嫡女。
当下,房氏没了好脸色,阴阳怪气讽刺沈昶青:“打小你掐尖要强,事事都要打压你堂弟一头,你堂弟心善不和你争……”
“娘,求你别说了,别寒了大哥的心。”在沈拾印象中,狂风吹不倒大哥,雷劈不动大哥,却因为母亲一句话,儒雅的脸崩溃,傲然与天地间的脊梁弯曲,可见母亲对大哥的打击有多大,他怕,他怕大哥心灰意冷不拿他当兄弟,故强势插进两人中间,怒目瞪着母亲。
“他休了玉明乐,娶吴菀,给你谋一份差事,你娶张尚书嫡女,他欠我们母子的一笔勾销。”
“儿子给你跪下叩头,求你放过大哥大嫂,求你看在悦娘是你娘家亲兄弟的女儿份上,成全儿子和悦娘,也求你让儿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沈拾“砰”一下跪地,脑袋“哐哐”砸在地上,边磕边求房氏放过他和大哥。
“你这是逼死娘。”她的儿即将攀附上权贵,吴菀八十八抬嫁妆即将收入她的库房,她怎能轻易放弃,房氏也是一个心狠的,咬牙闭眼撞柱子,逼沈昶青妥协,吓唬儿子休要捣乱。
“婶娘,怪我,虽然我找了两个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教你通明理,辨是非,却没有抽时间教导你,是我疏忽了,是我枉为人侄,连家事都处理不了,何谈当好父母官。”沈昶青沉浸在自责中,无法走出来。
吏部尚书宋学沣,宋大人目睹这场纠纷,见识到房氏的野心,咄咄逼人的丑陋嘴脸,以及了他解到沈大人有约束、教导房氏,但是房氏根子都坏了,如何掰也掰不正,她犯下诛杀的罪,恐怕沈大人也不知情:“沈大人,你也在,正好,本官手里有几份罪状,沈大人一定感兴趣。”
一个要辞官,一个坚持撞柱子,一个哐当哐当磕头,宋学沣说话,皆抬头看他,沈昶青接过一份罪状,越看越心惊,侄子脸色越来越黑,房氏撇撇嘴巴,用脸黑吓唬她,不让她闹,没门,今日,她不仅要替侄子休妻另娶,替儿子保媒,还要走出牢门,必须自杀逼迫侄子顺了她的意。
“恶妇,休要胡闹,还不快拷上她,押到公堂上。”宋学沣收回罪状,带领衙役、房氏到公堂,开堂审讯房氏。
沈拾一头雾水,跟随大哥站在衙门外,视线落在青天大老爷脸上,不愿配合母亲身上,神色峻厉大哥身上:“大哥,母亲诽谤承恩侯嫡女,罪名定了,为何又要开堂审讯母亲?”
说话间,扯动额头上的伤口,沈拾皱眉喊疼。
沈昶青撇头,那双如墨的眼睛冷厉的吓人,沈拾看一眼,瞳仁猛地缩小,牙齿断断续续打哆嗦。
宋学沣审讯房氏,沈昶青移开视线,沈拾偷偷松了一口气,还未等他缓一口气,宋学沣的话惊的他膝盖发软,怎么坐到地上,又怎么被大哥拉起来,他一丁点印象也没有,脑海中来回回荡宋学沣问的话。
惊堂木骤然响起,宋学沣连连呵斥几声,房氏挪动又粗又短的腿,艰辛伸直双腿坐下:“大人,草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胆子特别小,你稍微吓吓,不用屈打成招,草民就招了。”
“强词夺理,带人证上堂。”宋学沣被气狠了,刘河及刘河媳妇被带上来,他声音凛冽,带着些许愤怒,面容威严刚正,“你二人与本官说说,放利钱是怎么回事?王强媳妇、妹妹被卖进勾栏里,与放利钱有何关系?包揽诉讼又是怎么回事?沈府表小姐被下败坏身体的药,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双手双脚戴上锁链,跪在堂下,抬头,就是‘清正廉明’四个威严正气的大字,视线往下移,青天大老爷不怒而威,两旁衙役一脸肃杀之气。
两人被沈大人买进府伺候老夫人之前,就是乞讨过日的流民,买进府后,也就拿沈大人的名头吓吓平民百姓,或者跟随老夫人见一帮子女眷,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青天大老爷一瞪眼,两旁衙役敲打杖责棍子,两人匍匐在地抖如狗,哆哆嗦嗦说:“青天大、大老爷明鉴,我家大人指使我二人放利钱……”
“砰、砰――”惊堂木拍案,连拍数下,且声声震耳欲聋。
“你二人放第一笔利钱,沈昶青大人正在千里之外主持救灾,那里山体滑坡,水淹至屋顶,你二人通过什么途径跟沈昶青大人联系的。”宋学沣声音夹带着利芒。
房氏咧了咧嘴,朝宋学沣嘿嘿笑了两声,宋学沣再次拍惊堂木,房氏委屈低头。
刘河以及刘河媳妇原本被吓的鼻涕横流,不敢耍心机,就要供出房氏,房氏一打岔,两人忽然想到大人无原则相信房氏,就算目睹房氏拿刀砍人,他俩相信大人拿自己眼花了替房氏开脱,他二人万万不能得罪房氏,脑袋瓜一转,玉明乐一闪而过,是了,房氏正在闹着替大人休妻,两人顺水推舟将所有的事推到玉明乐身上,大人为了沈氏一族,不得不休掉玉明乐,搞不好玉明乐被充作军女支,房氏一高兴,说不准提两人当沈府总管。
“小民记错了,是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商女,自古以来商人与民争利,见钱眼开,我家大人当了大官,我家夫人日夜专营如何利用大人的身份牟利,逼迫我二人放利钱,收不回利钱,就找下三滥的人烧杀抢掠,卖他们的妻女做女支,拿我家大人名帖包揽诉讼,不满我家二爷娶妻置办那么多聘礼,狠心下毒药弄死表小姐。”
“大人,我家夫人掌握我夫妻二人生杀大权,我们被摁头替我家夫人办伤天害理的事,求大人开恩,放过我们。”
“是我做的,和我家侄媳妇没有关系,有什么事冲我来。”房氏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替侄媳妇顶罪。
“大人,卑职查到刘河置办一座三进出的院子,搜查到画押借据六十余张,银票三千两,白银一千两,金子十两,二十亩旱田,十二亩水田,又在暗格里收到一个账本,上面记录放利钱收入六千余两,送给房氏四千八百两,包揽诉讼收入……”
“属下在房氏床底下坑中瓦罐里找到一万四千八百两银票,京郊一座庄子的地契,两百里外一座庄子的地契,田产共六十余亩……”
“老娼婆,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两口子月钱共八两,伺候她两年多,就是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也攒不了这么多钱财,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两个狗东西阳奉阴违,贪了属于她的钱财、地契、房契。房氏恨啊,像疯狗一样冲上前撞翻刘河家的,骑在刘河家的身上,亮出一口大黄牙咬紧刘河家的耳朵,一只手扯住刘河家的头发,另一只手扯碎刘河家的衣服,在刘河家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肉淋漓的抓痕。
婆娘撕裂哀嚎,刘河恍若未闻,拼命磕头:“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婆娘和老夫人瞒着小人做的,跟小人没有关系,求大人明察。”
“肃静、肃静!!!”衙役分开两人,若刘河家的瞒下几十文钱,房氏也不追究,但是刘河家的胆大包天瞒下这么钱财,房氏如何不恨,泼妇性子暴露无遗,凶声恶煞要刘河家的命。沈大人态度不明,刘河家的不敢跟房氏翻脸,只能被动忍受,刚分开,又被房氏骑在身上揍。
“三人扰乱公堂秩序,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正气、庄严的公堂,被三人闹得像菜市场,宋学沣冷声下令。
“我是沈昶青的婶娘,我看你们谁敢。”房氏鬼哭狼嚎挣扎,瞥见沈昶青身影,“青哥儿,婶娘被冤枉的,你快与大人说,这两个狗东西冤枉婶娘,快,快叫他们放了婶娘。”
沈昶青惨然一笑,拱手看向‘清正廉明’四个大字,他治家不严,没有阻止婶娘走上不归路,眼睁睁看着皇上的子民被婶娘迫害,上愧对皇上,下愧对沈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