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一)
“问过了,你阿兄早就知道林辞的生父是谁,他一直未曾声张,就连你也一直费心瞒着,他怕你知晓了不好与李卓洛相处,所以便一直没有吱声。”
天呐,阿兄怎么可以这个亚子!
她觉得不论是阿兄,还是李卓洛,都还将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尽心保护着,其实她根本不需要!
“臣觉得殿下真的很幸运,你身边的男子都对你这么好。”柳舒玄听不出什么语气,“殿下是怎么想的?”
“林辞现在在哪里?林辞他,是一个痴儿啊。”林杳杳犹豫地看向柳舒玄,“他自己能成了什么气候...”
“他自己是不行,可若再加上一个谢家呢。”
柳舒玄神色冷冷的,静默地偏头看向林杳杳。
“谢家?谢家早就没了。”林杳杳突然有点愤怒,“柳舒玄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在怀疑谢梦槐吗?”
“殿下莫要忘了,之前大魏天子每一代为相的都是谢家儿郎,你以为上回谢梦槐在郑姝生辰宴上露面,真是偶然吗,殿下心思未免太单纯了。”柳舒玄一急,语气就带上了嘲讽,“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人,先前辜负了圣人,他早就知晓圣人的身份了,他们少时曾在皇宫见过面,圣人本就生得与常人略有不同,你以为谢梦槐真的不知道圣人是谁?说不定他在你身边还想暗中害圣人,只是没有得手罢了,殿下既然嫁给了圣人,心里就不要再想着其他男人,也不要再去给别人什么无谓的信任!”
“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做...”
林杳杳摇着头,看着柳舒玄朝后退了一步:“他一直温雅平和,不争不抢,而且谢家在很多年前就被斩草除根了,他也成了那个样子,你怎么能还怀疑他...”
“他是成了那个样子,可弱者生来就该被同情吗。你还记得宫变那日吗,我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对圣人的,谢梦槐早就知道,他故意诱导着你这样做,他又安了什么好心了?”
柳舒玄丝毫不打算放过林杳杳,朝前逼近了一步道。
“你心里不清楚吗,只是装作视而不见罢了,谢梦槐他武艺高强,能在重重护卫中杀端王于无形,他又哪里值得你这样好心去救了。我告诉你,现在你弟弟林辞就在他手里...而且谢家一直都没彻底消失,你以为谢家在大魏朝数代为相,靠的真是他们贤良恭德,没有二心?大魏天子一直都怕谢家的人,谢家心思深沉,手握为人不知的重权,当初你以为宣帝真是因为谢家反对才屠戮了谢家满门吗,是因为谢家那时候想造反,只是被及时遏止了!”
“林杳杳,你对得起圣人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去杀了谢梦槐吗!”林杳杳也看着他不再回避,“对你们来说他是奸臣逆贼,对我来说,他是像兄长一样的人啊,在安庐的时候是他陪着我,是他陪我长大的!我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去怀疑他!”
“怀疑?现在外面闹得人尽皆知,只是圣人刻意瞒着你,不想让你为此遭罪难受,你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该明白自己要担负起什么。谢家当初满门被屠,谢梦槐也成了阉人,在有心人刻意安排下让当朝太子见了他,这才保下了一条命来。而且谢家手里一直握着不为人知的财富,扶植一个痴儿上位,你觉得大权会落在谁手里,而且他还会得一个忠臣良相之名!谢梦槐是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可这并不影响他封官拜相,你觉得他慈悲若佛陀,其实他走的每一步都早有蓄谋,对你,也说不定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林杳杳突然打断他,“我现在就去问问谢梦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疯了,你不怕他将您劫持来威胁圣人吗!”柳舒玄不顾体统地攥住她的胳膊,“你还真是蠢,你和圣人现在才是同林鸟,你就不要再给敌人制造机会了好吗。”
“你放心,若真如此,我一定跟谢梦槐同归于尽,绝不拖累李卓洛。”林杳杳心里有些难过,“你让我去问明白,我弟弟还在谢梦槐手上,他只是一个傻孩子,他有什么错,你不必再拦我。”
林杳杳挥开柳舒玄的手,什么也没说就回身而去,背影单薄而坚定,柳舒玄本来还想再骂上两句什么,但这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啊。
他自幼便心硬如铁,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不得不逼自己冷漠,逼自己不在意一切感情,成人之后所想的也不过是功成名就,谈感情,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可现在他遇到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真是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观念。
柳舒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想无益,罢了罢了...
*
林杳杳来到谢梦槐故居时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她有点怅惘,正对着铜门发呆突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瘦高男子。
“娘子是来见谢郎君的吧。”
林杳杳扭头看向那男子,对着他点了点头。
“若娘子信得过我,便跟我来吧,谢郎君叫我在这等着娘子。”
林杳杳点了点头,反正她身边有宋衡跟着,也不怕他人加害于她,她乘着马车跟那人行了很远,来到长安东头的一个破败的小庙处。
进了庙门就见谢梦槐一身白衣,安静地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对着门廊露出的半张脸如云似月,眉间一点半隐的朱砂慈悲殊丽。
林杳杳站在庙门,突然挪不动了步子,还是谢梦槐朝她转过头来,温文尔雅地笑着。
“杳杳,你来了。”
小庙里还有残留的熏香气味,林杳杳被那味道呛得轻轻咳嗽了两声,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谢梦槐,也不知要说什么。
本来来这儿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质问他,可是来了之后她突然都问不出口了。
问什么?林辞在哪里?
林辞假若真是大魏皇族,她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享受万民朝拜的权力?
问谢梦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问,谢梦槐和李卓洛本来就有着血海深仇,她又有什么权力,要求谢梦槐为她让步?
还是问,这么些年你待我的情谊,是不是都只是在骗我?
她根本无从开口,这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一个死局。
她被熏香呛得微微流泪,谢梦槐主动站起身朝她走来,他鲜少主动地拉住了她的手,宋衡在林杳杳身后立马震怒拔刀,谢梦槐平静地看向他,轻轻伸出一只手就恪挡住了宋衡的手,宋衡面容铁青,却再不能前进半下,谢梦槐面容宁静,丝毫也不见急躁与怒色。
“宋校尉,我只是个阉人,不会怎么殿下,请你先回避一下吧。”
“你!”
林杳杳以前只知道他能杀端王于无形,却不知道他这么厉害,男子握住她手的掌心传来阵阵干燥的暖意,让她不由得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她在街头牵起他的手,他顺从听话地叫她牵,温厚的掌心便传来阵阵暖意。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可真好看,性情也好温顺。
只是从那以后,她慢慢就长大了,他待她分外规矩,从未主动再牵起过她的手。
“宋叔,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问他。”林杳杳看向宋衡,“无妨,他不会伤我。”
宋衡本来不愿,但看着林杳杳坚定的眼神,便兀自将不满咽了回去,狠狠地剜了谢梦槐一眼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