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章识时务者

识时务者

第二天，李易第一个接见了周长兴。

周长兴最近心情很不好，并不仅仅因为阮成秀。

周长兴得遇李易这个贵人后，不仅一步登天做了上海纺织的大老板，避免了那些小作坊被挤垮的结局，而且得授四品官衔，周家也一举进入江南望族行列。

只要是周家沾边的亲属，也多进了上海纺织，成了大大小小的部门主管。上海纺织厂快改名周氏纺织厂了。

周长兴估算过，就算以现在的规模，上海纺织的盈利能力也会达到惊人的一年五百万两白银之巨，这就超过了大明一年的国库收入。更何况以后还有巨大发展空间呢。

为什么一个纺织厂会有这样大的利润？周长兴经常夜不能寐思考这个问题。最终被他琢磨出个道道：那就是工业产品利润高，比土里刨食高得太多。难怪李易一心搞工业，把土地都甩给那些地主。

周长兴真有些飘飘然了。

他的家族也有许多高人开始出主意，让周长兴扩股。

想当年纺织厂投资400万两白银，李易给了周长兴百分之二十股份，这股份是80万两白银，周长兴实际出资不过几万两，几乎都是干股。

一转眼周长兴就赚了百万两白银。能不能用这百万两收购股权，把周家股份扩股到整个纺织厂一半股份呢？

明年再赚二百万两，是不是就可以挤出开荒团的股份，把上海纺织彻底变周氏纺织呢？

那样不要多少年，江南周家就是江南第一家，恐怕也是天下第一家。什么沈家、郑家，都会被比下去。

这个言论甚嚣尘上，甚至报纸上已经开始猜测，周家已经扩股。

有好事者搞出来上海富豪榜，周长兴已经直追沈足道，隐隐有取而代之之势。没办法，谁让人家上海纺织发展速度快，产品不够卖呢？

这些族人叽叽咯咯好久，周长兴刚开始也兴奋、憧憬。觉得自己一力搞起上海纺织，开荒团出的四百万本钱，很快就两倍三倍赚回来。自己真对得起李易了。以后就算扩股李易也不应该说什么，周家功劳太大了。

周长兴还是有福气的，他的福气是早年结交了一个贵人，这个贵人就是松江知府潘作相。

松江是败也上海，成也上海。

原本松江布天下第一。潘作相靠各大纺织厂税收就丰衣足食，日子好过得很。可是很快上海纺织起来了，就把松江大大小小纺织厂都挤破产了。这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厂盈利百厂哭。

还好李易搞出了渔业公司，给了纺织工人一条活路，江南才没酿出巨变，潘作相才继续坐稳了知府宝座。

这两年随着上海飞速发展，松江这个上海近邻也受益匪浅，百业兴旺。尤其是潘作相侄儿的六安茶几乎被开荒团包了，解决了六安燃眉之急，让潘作相觉得李易救他出水火，真是感激涕零。

周长兴一次和潘作相小聚，潘作相借酒遮脸，就点周长兴道：“周老弟春风得意，为兄我也高兴。就是现在有小人想致你于死地，你可知道？”

周长兴大惊，慌忙求教。

潘作相道：“坊间传闻，你周长兴要扩股了，上海纺织很快就变成周氏纺织了。你可曾听说？”

周长兴心道：我每天都听说。这不正是家族里天天热议的事嘛。不过还是摇头道：“不曾听说。”

潘作相道：“有句老话：成也萧何败萧何。李易是你恩主，你避免了其他同行破产的命运，还一步登天。那些同行自然是嫉妒你，想害你，才造出这样谣言。”

周长兴道：“这谣言怎么会害了我？”

潘作相道：“老弟一心经商，是奇才不假，可是官场你就不懂了。败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可不是说说的。你打交道的对象是开荒团。开荒团貌似开明讲理，可大杀四方，连大明也不曾饶过，又何曾真的讲过什么道理？

你觉得上海纺织一手遮天，不过是假象尔。那些有心人造出你侵吞开荒团资产的假象，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开荒团高层也会心生忌惮。能替代你周长兴的不是一个吧？天下英才多得是，就松江就有好几个青年才俊，经商能力不下于你。开荒团把你清除出厂雪藏了，恐怕就是最好结果。没收你的家产当做非法所得，也不过是一句话。

你要记住：你所有财富都是纸面富贵，清算你的时候不过是罪证罢了。”

一些话惊醒梦中人，周长兴大惊失色，对潘作相再三作谢去了。

一回家，周长兴立刻把族人召集起来道：“我周家起于贫贱，没加入上海纺织前，每年盈利两三万白银就顶天了。现在一年有百万收入，又给我四品官衔，这福分已经过了。明天我就要上书户部任尚书，请求把周家股份缩减到百分之十。”

众人一听不但不扩股，还要减股，这是什么道理？轰的一下就炸了。

周长兴不理众人议论，拍着桌子道：“周某此意已决，不论是谁，再有异议，就和周某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永不往来。”

大家都傻了，当然心里都觉得是周长兴傻了。可是周

长兴放了狠话，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

周长兴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不要真的恼了他，亲戚都没发做。

周长兴很快向任月提出了降低股份的请求。

任月在城主府碰头会上说出周长兴的请求，李胜文就笑了起来，道：“这周长兴倒也机警。上海纺纱里当不当正不正的，他安排了不少周家的人，大有任人唯亲的意思，早有许多非议到我们廉政部了。他这是要破财免灾？”

崔芸冷冷道：“周长兴当时入股的时候，把价值两三万两白银的资产，按几十万两白银计算的，本来已经溢价许多了。而且当时上海纺织的占了好大一段黄浦江边好地产。现在看那地产就不止四百万两银子，怕不值四千万两？我听说周家人闹着说厂子是周家做大

的，开荒团应该退股呢。”

任月也道：“我也听到了些闲话，正核计是不是给周家一个交待，没想到周长兴还真有几分见识。”

李胜勇道：“这特么都欠收拾啊，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李胜文肯定能搞出东西，一体拿下，来个企业反腐倡廉。”

任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周长兴就算不识时务，也是个功臣。不如准了周长兴的请求，把告到廉政部的文件匿去名字，抄录一份送给周长兴，让他自查自纠，既往不咎算了。”

李汝华赞同道：“这个提议好，也避免人家说我们开荒团卸磨杀驴。”

李胜文根本瞧不起周长兴这样随便捏圆捏扁的小虾米

，也附议了。

当周长兴接到户部准予他的请求的时候，同时也接到了廉政部送来的上百份文件。

周长兴冷汗“唰”就下来了。

廉政部那个送文件的青年背着手，在周长兴办公室打着转。夸道：“周厂长好雅兴，名人字画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