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五章飞蛾扑火（2）
车驶到一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林漪铜惊讶地问：“不是去医院吗？”
“大哥今天下午就出院了。”
她匪夷所思，新闻里明明说他在医院治疗，还有一个月的康复期，怎么这会儿就在家里了？
从车里下来往电梯口走，林漪铜不住地四下张望，头埋得低低的。萧南昕回头过来看着他笑：“我不是公众人物，你不用像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紧张，这儿不会有记者出没的。”
电梯间很大，四面的镜子被灯光照射得明如白昼。萧南昕垂手而立的样子才真是玉树临风，比萧佑沅清瘦，一脸的青涩还没有褪干净。
打开一扇黑色的大门，萧南昕作了个请的姿势：“我还要买点东西，林小姐先进去吧。”
林漪铜顿时楞住，瞪大的眼睛是在问：“好端端地干嘛要回避，你们亲兄弟还要避讳不成？”萧南昕狡黠地冲她抛个媚眼：“大哥今天刚回来，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当然要出去买。再说，要我在，你们也不方便，对吧？”
林漪铜憋红了脸，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客厅里灯火通明，家具很豪华，都是一味的深色，空无一人沉默得快要发出回声。
“萧佑沅？”她试着小声叫了一声，摸索着不知道该往哪边迈步子。
“就这么一套房子也会迷路？”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从甬道尽头轻飘飘地过来，吓了她一大跳。绕过玄关和酒柜，她走到一扇白色的亚光木门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大大的卧室里一盏复古的落地台灯，光线柔和地像是给每个角落都镀了一层金。深蓝色的窗帘，散发着细碎的光芒，投射出屋内的陈设。一张白色的大床，萧佑沅斜躺着，似笑非笑。
林漪铜站在门口打量他，一月不见似乎更显得清减。头上裹着纱布和保护网使得整个头看上去都有点肿。放在身侧的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出来的手指更加细长，骨节微微地泛着白。
“你不是什么明星赛车队的主力选手吗？怎么这么衰，把一辆保时捷也能撞扁？”林漪铜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脱口而出却忍不住先贬他。
“看来你虽然不是很想我，但起码还是很关注我啊。山水迢迢地跑来，怎么一来就损人？”
林漪铜慢慢地走过去，站在床边，忍不住问：“新闻报道不是说你留院治疗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笑得很有城府，不再是日常镜头下的样子：“在医院整天被当猩猩一样一堆□□短炮围着，烦不胜烦，医生反正诊断说只需静养，当然还是在家里舒服。”
林漪铜鄙夷地看他一眼：“在媒体面前说得那么严重，是故意夸大病情，引起大家关注吧？
他皱眉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而最大的爱好又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又说：“这是剧组和公司决定的，也不是恶意炒作，出意外是事实，即便是实话实说，媒体一样会揣测这是借题发挥，索性讲得严重一点，做戏就要做得真。这是部没有什么大场面的爱情电影，出一下子车祸，反而让关注度空前提高。”
“那医院的那十几个保镖又是怎么个意思？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让所有媒体都把焦点对准医院对准你，你是什么样的飞天遁地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金蝉脱壳？”
“要没有那么多保镖造势，我怎么可能从记者们的眼皮底下溜出来？
林漪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身家百亿的太子爷就是不一样，想玩的时候整个宇宙的人都能围着他转，还装作一幅五好青年的样子。“那你也没必要拉着全家人出来演戏，两伊战争一样的架势拿来唬谁？欺骗大众也不用每个人都骗吧？那么多不明真相的粉丝为你牵肠挂肚，闹得满城风雨，难道不会伤害别人的感情？”
“我怎么听上去觉得这不明真相的人指的就是你自己？”萧佑沅笑得很坏，眼角都成了弯月。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而且我又不是你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要通话联系的特殊朋友，怎么会了解你的真相。”
他歪着头审视她：“你说的是綦亦霏吧？那是安排好的，这次的幕后团队无所不用其极，不仅炒车祸，还要炒绯闻，我都怀疑这车祸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
“你只会接这些没有素质的烂片。”
“这次的班底是一流的，只是现在爱情电影都是在大片的夹缝里求生存，不用点其他手段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那是。至少女主角是影后级的。连炒作都那么一往情深的，简直感天动地。”
萧佑沅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火气冲天的样子哈哈笑出来：“这话怎么听怎么酸。”
“我哪有？你别自作多情。”
“你知不知道，”萧佑沅慢腾腾地坐起来，“你一直都装淡漠装冷酷，这一下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谁吃醋了？脑震荡不是要失忆吗，你怎么还这么自恋？”林漪铜被戳到痛处，抡起床边的枕头啪地一声砸到萧佑沅头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靠在床头直喘气，她知道多半打重了，急忙扑上前去拿开盖在脸上枕头，抱住萧佑沅的头问：“怎么样了？”
他捂着头龇牙咧嘴的，林漪铜发现他脸上也有淤青，眼底微赤地发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道：“医生说不确定有没有其他颅内损伤，你这泰山压顶的一下，明天我要是巨星陨落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她听了心里扎得难受，一下捂住他的嘴：“你真是把脑子撞坏了，疯言疯语的。”
萧佑沅一把攥住她的手，一点一点靠近她的脸，鼻尖就快碰到眼前，红红的眼睛里深情涌动，“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我一直都不回你？綦亦霏是给我打过电话，但不是我给你的那个号码。我给你的是私人号码，手机里就十几个联系人，不信我找来给你看。那个电话车祸的时候摔坏了，今天才把电话卡补好。”说着就弯腰去翻床边的抽屉。
林漪铜按住他，“我没兴趣看”，一边把被子往他身上排山倒海地裹，“你这千金之躯，等会儿又着凉发了烧，怪到我头上，又趁火打劫提出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萧佑沅的指冷得像冰，硌得她心里莫名地疼。她早就过了青春少艾胡搅蛮缠的年岁，刚刚一番控制不住的失言，是因为这几日积累的情绪一下爆发而已。能再看到萧佑沅，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眼，她就心愿已了，绝不多作奢求。
“我什么时候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要求你违背自己的意志假装潇潇洒洒地逃命似地跑回北京？又冒冒失失地大老远地跑回来香港还傻乎乎地在酒店闷了两日一筹莫展？你有时聪明得别人一个眼神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有时又笨得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她心里笑得极凄凉，本来她一直是很笨的，只是后来交了太多学费，才不得不变聪明的。
“好了，智商不稳定的林小姐，回答我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萧佑沅双手捧住她的脸，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你愿意，让我做我中学以来就想做但一直没有做成的事吗？”
那日在山顶，他曾说过，中学的时候同学都可以暗地里追喜欢的女孩子，唯独他不能。那样落寞无奈又毫不怨尤的样子，曾让她觉得他们有一点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共同之处的地方。
一瞬间的大脑的空白。林漪铜像是脱离了尘世与现实飘向另一个世界。往事被光阴搅碎了模糊了淡了远了看不清了，那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都暂时消散了，眼前只是萧佑沅那张微微肿胀的脸。
那一夜旺角惊魂，你是坠落凡间的英雄。
那一抹山顶夜色，那流光溢彩多庆幸能与你共享。
那一泓水中迷离，是有多醉人才让我缴械投降。
最后的绝情远走，我多努力才能让泪水倒流。
无论接受不接受，都扎根于心里，动如参商的两人，一旦相遇便再难分离。
也许可以再不计后果一次。
林漪铜觉得视线模糊，只有那双眼睛里的一点光驱散这片黑暗。从冰凉的指间里流出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将身体和魂灵都俘获，吸引她慢慢向前。她跌跌撞撞地追逐着，抬起头来在那希冀的嘴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记号。
这似有若无的一个轻吻，萧佑沅哪里还肯放开，把羞怯地低下头来的林漪铜用尽全力地抱在怀中，倾尽全力地狠狠吻下去。林漪铜还在疑惑自己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唇齿相依的刹那又是如闪电般的使人醍醐灌顶。
虽然早就已经输不起，但其实也早已没什么好输。她的人生早已不能回头，所以其实并不会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