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投胎做人
“宏慈妙法元君”何仙姑领着风度翩翩的韩湘子,携司炉童子披星戴月地掉头往东北方向走,途经洛城,转走邯城、穿过故宫皇城,奔向关外辽城,数日之后,便来到了海青河流域。
天意人心,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两仙正在寻找给司炉童子投胎的人家,途经海青河南岸一个小村庄时,恰巧机会就有了。
时值清晨,雾气迷蒙,河水杨柳,小山古村,若隐若现,犹如仙境。
海青河南岸这个名为秋水沟的小山村,有一户人家的窗口闪耀着微弱发黄的灯光。
那是秋水沟村里丁老三的宅院,宅院厨房的烟囱里正向外冒着滚滚炊烟,厨房内里面则和外面一样蒸腾着雾气。
原来是丁老三家里的钟氏正在准备早饭,那焖好的新高梁面包和着白白的馒头的香味弥满子整间屋子,她的两个大女儿也还在炕上睡香得很。
锅中刚好烧热了猪油,嗞嗞嗞地,等着下菜。
身怀六甲的钟氏挪动着大腹便便的身躯,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的土豆用力剁开、切片,然后大块大块地倒入锅中,她还不时蹲下身子往灶堂里添柴火,拿起铁铲不时在锅里翻动。
当她再去添柴时,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阵痛,痛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她顺势坐在灶前,哎哟哟地喊:“老丁,老丁,我快生了!”
这时丁老三正在厨房外面的牲口土棚里给骡马添草,听到声音,他马上跑进厨房,把大汗淋漓的钟氏扶到火炕上,急忙边帮她擦汗后,边叫醒两个孩子让他们去喊人来帮忙。
两孩子还迷迷糊糊呢,哪里起得来。
还好住在上房东屋的寡妇嫂子吕氏听到了,赶紧进了屋,对着丁三数道:“两个小娃懂得喊个谁?你还不快去找接生的老冯婆来?三婶就要临盆了,人命关天啊!”
听了这话,丁老三哪敢怠慢,转身就跑出了房门,直奔村西头的老冯婆子家。
那老冯婆子也是个快相之人,听到外面丁老三急冲冲的呼喊,想着他家钟氏一定是要生了,也不担误,立马拿起小包,跛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
丁老三家的家族曾经是南岸乡的富贵人家,在整个秋水村上百户人家里,丁家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之户。
往前追溯到满清中期,丁家先辈随着闯关东的大潮,从鲁东济南府ly来到曼曼旗丰庆府南岸乡,勤耕好读,吃苦用心,到了丁家第三代昌字辈时,丁家第三代的两兄弟丁昌运、丁昌宏接连考上了“秀才”。
“秀才”在文化昌盛的中原地区、富庶的江南地区不足为奇,但在当时的关外塞北曼曼旗地区却是凤毛麟角。
故此到了丁家第四代,也就是丁老三父亲那一辈,刚好是从晚清到民国早期,丁家就给曼曼旗的王府子女教书了,丁老三父亲丁隆祥已是曼曼旗小王爷的专职私塾先生了,而曼曼旗王府把秋水村上百亩的好田好地划分给了丁家,做为他们教书的薪奉报酬。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丁家传到丁老三这一代,已成为一个大家族,除了丁老三的堂兄弟七人,丁老三自家有亲兄弟姐妹六人,丁老三的大哥去世后,他大嫂吕氏带着四子一女就由丁老三来照顾,这是因为丁家先辈们都已不在,丁老二还在外教书,长嫂如母的照养责任也就落在了丁老三身上。
今个儿,丁老三自个婆娘要生第三个娃了,他一张微黑的脸上堆满着笑容,在厨房里赶紧做了一锅土豆烧肉后,接着马上烧上开水。
当时房屋内的钟氏正在生娃儿,何仙姑和韩湘子就碰见了这个机缘完成了玉帝的旨意,安排司炉童子投了胎。
这一年是一九四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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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从呱呱坠地到呀呀学语,再到现在已经学字念文,时间滴滴哒哒过去了六个年头。
这六个年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丁家也发生了许多许许的事。
古人云,富不过三代,家财五世而斩,果不其然,到了丁老三这一代就是第五代了,丁家家道也中落了,连续多年的天灾战祸摧毁了丁家的产业,眼下的丁家也就比穷苦老百姓强一点点--有地方住,还有田种。
最小的子女最容易得到父亲的宠爱,丁老三丁隆祥就最爱宠丁丁这个最小的细娃,不管多苦多累,晚上会教他识字读书,还会给他讲各种各样生动有趣的故事。
丁丁一生下来人就健壮,脑袋大,思想也早熟,特别爱听他爸讲各种历史和鬼怪故事,完全不像他的哥哥和姐姐,只知道背君子曰圣人曰。
丁老三讲故事说,在几年前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大鼠役之后,又出现了罕见的旱灾,海青河南岸丰庆府这段也干涸了,全家人尽量不洗脸,饮水从很多里外的海青河中上游运来。
田里的庄稼也全晒成了黄杆杆,叶落草枯,农家自然是棵粒无收,而乡村里组织起来的求雨场面非常怪异,几百名青壮汉子赤身祼体在喧闹的锣鼓声中跳求雨舞,历时几日,男人们差点都被烈日晒成烤猪,前背红肿,后背皮肤干裂,嘴唇也晒变了形,喝水都张不开口。
那年,真的有许多人晒死在逃荒的路途上,变成了孤魂野鬼。
而后又是嗡嗡蝗虫的灾害,漫天的蝗虫飞来,把天空中的光线都遮住了,就像天狗吃日一般,蝗虫过后,片草不留,庄稼自然又是棵粒不存,当时人们就拿火灭蝗虫、拿网捕蝗虫,后来发现蝗虫也能吃,还挺美味的。
--听了这个故事,丁海诚小小年级也去抓蝗虫烤来吃。
又经过这几年旱灾蝗害饥荒之后,秋水村的村民投亲友的投亲友、远走他乡逃往他乡,百户人家最后仅剩下二十多户,
而离秋水村不远的坑口村,三十多户人家全部逃荒去了,家家都是人去屋空,恍若一座鬼村。这时已是一九四四年末了。
到了一九四五年秋,这时丁丁已经懂事了,也见过夕阳鬼子杀人。
好在这年夕阳国投降了,“八一五”光复,东北结束了十四年的殖民统治,人们终于不再做亡国奴了。
眼看着曾经嚣张狰狞、残酷无情的夕阳鬼子兵败如山倒地撤退,旧恨新仇,老百姓们纷纷拿起铁棍弯刀、土枪土炮,讨还血债,不过也只敢专门挑落后的小股夕阳鬼子收拾,对那些撤退时依然整整齐齐的夕阳军队却不敢动手。
记得在夕阳鬼子大部队刚撤走的第四天,秋水村赶集的街上走过一个夕阳国少女,穿着和服,皮肤白皙,容颜丽致,却是一付惊恐的神情,被十多个村民围着。
她嘤嘤叽叽地说了一大堆夕阳话,谁也听不懂,她着急地用手式比划,脸上香汗涌起, 围观的村民更没看明白她的意思,有几个不耐烦的单身汉便开始拉扯她,想把她弄走。
正在这时,从路上走来一个人,开口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军官,人高马大,一身黄绿军装,虽然年轻,但一张方正的脸上显露着几分刚毅威严。
有一个村民回答:“志敏贤侄,是你吗?长这么高大了?还当了军官啊?”
“王伯,对啊,是我,丁志敏。”军官和气地说道。
王伯便笑咪咪的热情解释道:“这个夕阳娘们好像走迷失了,来了咱这里,刚才她叽里咕噜、手划脚弄地,咱们听不懂看不明白,眼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女人,干脆给村里找个光棍嫁了算啦,夕阳鬼子欠下的血债,用一个夕阳女人来还,便宜了他们。”
“是啊,对啊,我们再多抓几个夕阳女人来,那些可恨的鬼子们糟蹋了我们多少女人!”傍边的众人同声应和起来,群情有点被点燃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赶集的街上热闹起来。
“王伯,各位长辈乡亲,咱们是丰庆府的男人、大老爷,可不敢一群人欺侮一个女人,如果这样的话,咱还算是男人爷们?”丁志敏中气十足地劝道。
听了这一句,除了两个老光棍赵麻子和牛眼睛为什么还在傍边斗嘴皮,围着的一群大老爷们果然收敛了不少,看着丁志敏叽里咕噜开始跟那个夕阳少妇交流,围着的村民们倒是更觉得惊奇,几年不见这个丁家大少爷,没想到人家当了军官还会说外国话了,这丁家果然是人才丁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