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借酒消愁
天色晦暗,狂风大作,吹得雨帘斜飞。
“啊嗤!”被凉风冷雨贴着湿漉漉的衣裳从身上吹过,盛嘉云被冻得不由打了个喷嚏。
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对不住”从怀里传来,她听起来分外不好意思。
雨势不减,柳骋拍拍盛嘉云的后脑勺,道:“该走了。”
盛嘉云恍若未闻,胸腔憋着一口闷气,沉默不语。
柳骋又道:“我要去隐杏寺给翛竹点长明灯,你要去吗?”
盛嘉云这才吭声,离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红红的眼皮耷拉着,她坚定点头:“要。”
“好。”柳骋递手肘给她,让她借力起身。盛嘉云把手搭上,一使劲,下肢麻软无力,才起便又噗通跌落水洼中,狼狈不堪。
柳骋看出端倪,问道:“腿麻了?”
盛嘉云吸着鼻子,尴尬地颔首,摸摸鼻头小声应是。
柳骋将伞柄推到她发凉的小手掌里,调转方向:“上来。”
宽阔挺拔的背脊,被雨淋湿了大半,伞柄上残留的温热一寸寸地递进盛嘉云的掌心。
怎么有人这么不会撑伞啊,自己都淋成什么样了,他不过转了个方向,就曝于疾雨之下。
眼见雨水落进他发间,盛嘉云倾伞去挡。
柳骋听到头顶砸在伞面的哗哗雨声,微微回头,嘴角轻弧,温和地道:“上来,我背你。”
盛嘉云没有忸怩,伏上了他的背,一把伞,将两人笼罩住。
他肩头的衣裳湿得与她的不相上下,她可是在雨中待了好一会的。
“谢谢你。”该道谢的一桩又一件,要算好似也很难条条数得清。
谢他没有亲手捣碎自己的梦,也谢他在梦碎的落魄雨夜为她撑伞。
雨声嘈嘈,柳骋没有听清,抬步往前走,偏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盛嘉云只好凑到他耳边提高音量道:“谢谢你。”因着哭过,声音朦胧又低哑,像穿了云雾,听得不真切。
听清了,他又不知该说何是好了。柳骋望了眼被雨水冲刷的墓碑,若她知晓他才是令她痛苦煎熬的人,她应当不会说这句话。
盛嘉云感受到他迈的步子又大了些,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回过头,在大雨中朦胧的墓渐远。
顺利披着蓑衣坐在车辕,眼见着从雨中走来的主子,噌地跳下车,冲了过去,待看见他还背着一人,模糊地瞧着又是女子的衣饰,吓得斗笠险些掉了。
“公子!”顺利匆忙接过柳骋手里的食盒,就听到柳骋开口:“帮阿云拿伞吧。”
顺利砰砰乱跳的心一听到是盛嘉云,发紧的喉咙骤然一松,此时方敢抬头去看他背上的女子。
果然是盛嘉云,他接过伞替两人撑着,没想到会在自家公子竟还是找到了盛家姑娘。
盛嘉云连滚带爬地滚进车厢,柳骋记起厢内放着乔氏给新做的衣裳,便让盛嘉云找出来换了。
“那你?”隔着车厢门,盛嘉云问。
柳骋不以为意道:“让顺利送我们到寺里再回庄子拿。”
也是,让顺利回去拿盛嘉云的衣裳,乔氏即便不多想,也会因盛嘉云淋了雨而担忧,万一冒雨前来,看到盛嘉云眼睛肿成核桃,便不好解释了。
接引殿前落叶残花遍地,潮湿的水汽中还裹着杏花的淡香。乌云融入黑夜,灯笼不甚明亮,殿内传来柳骋与主持大师的声音,盛嘉云披着斗篷站在廊下,望着伫立在小山坡上发着光的灯塔。
话不多时,毕竟柳骋身上的衣裳还湿着,主持便让小沙弥将人带往灯塔去,灯塔下有舍房,顺利早早来打点过,小沙弥已收拾好了。
雨水似没有尽头地往下洒,盛嘉云见小沙弥领路上灯塔,拿伞撞了撞柳骋的伞,小声问道:“不先弄干你的衣裳吗?”
柳骋摇头:“我无事,点完长明灯顺利就回了。”
跟着小沙弥身后上了二层,长条案桌上摆了纸笔与油灯台。小沙弥将事宜告知两人后,便到塔下等候。
柳骋将笔递给盛嘉云,要写下所求之人的名字。
虽然柳骋知晓她对翛竹的心意,但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在柳骋眼下写翛竹的名字。
柳骋余光瞥见盛嘉云挪到了桌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挽袖提笔,蘸墨在纸条上写下“柳骋”二字。
盛嘉云还没落笔,回过头,柳骋被笼在橘黄灯火下,神色肃穆,右手执笔,行云流水地写下两字。
盛嘉云还以为他会写三个字,她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写李叙永,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写下翛竹二字。
打开灯台底座,吹干墨迹,将纸条卷起塞入灯台柱中,倒进灯油,点燃灯芯,长明灯便承载着点灯人的期盼,为名中人所燃。
两人捧着长明灯在佛像前闭目祈祷。
她捧着的长明灯沉默地燃着,阖上眼睛为翛竹祈祷,一心都是一人之时,稍稍平息于心湖下的哀伤又卷土重来。
眼泪就似今儿无尽的雨,只是才稍稍将心神放到翛竹身上,泪便忍不住从眼角溢出。
原本的柳小将军已逝,世上唯一知晓他不在的只有翛竹,翛竹还无法光明正大地祭拜他,只能为他求一盏长明灯,愿他有光明转世。他是为大同受重伤而亡,他值得翛竹的敬佩。
翛竹机缘巧合之下借柳骋的身份活了下去,那从此以后他不仅是自己,也是柳骋了,柳骋该担负的将士之责,他也会接过担起。
柳骋睁眼,偏过头却见盛嘉云低头拿袖子胡乱地擦着脸,灯台上的烛火因她的动作明明灭灭地闪着。
他心中一叹,接过她手里的灯台,放到灯架上:“走吧。”
回到舍房,顺利也从庄子取了干净的衣裳折返,盛嘉云解了斗篷坐在火炉子旁,等柳骋换了衣裳出来,她发潮的靴面也大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