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殿下说,往日所有仇怨,……
听闻此话,青葙跪坐而起,将脸埋进李建深的脖颈。
“做什么呢,我身上还沾着寒气,别冰着你。”
李建深的手指穿过怀中人因为睡觉而散乱的发间,轻轻梳动。
微弱的酥痒从头皮传来,青葙并不放手,反搂紧了些。
“你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只一句话......”
“平安就好。”
因她此刻整张脸埋在李建深颈子里,说话便瓮声瓮气的,热气喷洒在他肌肤上,带来一丝温热与酥痒。
李建深心中满是不舍,无奈战事吃紧,他必须得走,于是拍着她的背晃悠着,轻声道:
“你放心。”
说罢这三字,他将青葙颈间的玉坠摸了摸,然后拿过一旁李义诗送来的衣物给她穿上,末了,重重地捧着她的脸亲吻。
待青葙气喘吁吁,李建深方才松手,披上铠甲,起身出去。
很快,外头便是一阵嘈杂的响动,乱而有序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大营,十夫长、百夫长们在发号施令,速令将士们集合。
早在一帐子里等候的檀风听见这声响,便知事情有变,快步起身至青葙帐外,喊道:
“阿姐,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
等青葙穿上鞋子出去,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雪又下起来,寒风在脸上刮着,刀子似的,大军清点完人数,很快就趁着夜色出发。
不消片刻,营里便安静下来,只余呼呼而过的风声。
谭琦领了几十名护卫过来,上前道:“娘子,进去再歇一会儿吧,明日臣送您离开松岭。”
从温暖的帐内出来,被这寒气一激,青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道:
“公主呢?”
“公主殿下如今是军人,自然也跟着前去。”
青葙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环顾四周,忽然觉得此地有些熟悉,便道:
“这里离当年的人坑远不远?”
谭琦一愣,问了手下,随即拱手:“回娘子的话,不远,就在前方,过了那条河便是。”
青葙道:“我想去看一眼。”
“是。”
那人坑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大周夺回关东之地后,便填平了此地,一望眼去,齐整如平地,一片白茫茫,隔个几步还能看见破雪而出的黄草。
从这里算,直到往北数十里的几百亩土地上,曾有几万人被北戎人坑杀在此,尸骨无存,其中,就包括她的阿兄。
她曾做梦,梦见李建深也在此被砍断手脚,扔进坑里,失了性命。
他满手满脸的血,嘴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醒来时,自是满身虚汗,惊魂不定。
“娘子。”见她一直在寒风里站着,谭琦上提着灯上前一步:“殿下说,往日所有仇怨,他替你来报,请您放心。”
闻言,青葙眼睫一颤。
李建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叫人传这样的话给她,便是将自己放在了最低处。
他知晓她心底的一切悲伤、痛苦,为了抚平它们,甘愿充当一个复仇的工具。
何其卑微。
青葙忍下眼中热意,跪地,冲着曾身死在此地的几万将士,重重磕了个头,然后起身:
“咱们走吧,骠骑将军的棺椁既然要送往长安,我便一同前去。”
听见她愿意去长安,谭琦心下一松,恭敬应是。
当即派了一名护卫去往泉清县给福伯送消息。
***
她这里往长安走,李建深那厢领了军队一路抄小路直往松岭西北方向的雪山去。
早前,他为青葙来此寻药之时,早摸清了此地的地势与军队布阵,加上他们轻装简行,刻意绕开北戎兵的巡视范围,原本花数月的路程,竟只花了半月就到。
此刻的草原上,一群北戎人正在围着篝火跳舞,帐子里北戎可汗与众多贵族一起举杯畅饮,一人搂着身边一名女子,时不时地下手揉搓一把,俨然不知危险已近。
在这众多胡人面孔里,有一个人却是格格不入,他虽用头纱包裹着脸,但一眼就能瞧出与四周之人全然不同的皮肤与眉眼。
这是个中原人。
北戎可汗鹰一样的眼睛掠过众人,瞧向他,用北戎语道:
“客人怎得不喝酒吃肉?可是嫌我们的牛羊疝气?”
这些个中原人,一身的酸腐气息,从来瞧他们不起,就连眼前这个依附在世家大族的一个区区门客,到他们这儿来,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抗拒气息。
北戎可汗眯着双眼,用手指微勾了一下身边侍妾的下巴,那侍妾立即听话地仰头,上身有意无意地在可汗胸膛上轻蹭,逗得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