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塔兔告密

马翠花对塔兔的隐忍，让塔兔心中的邪念再次死灰复燃。塔兔好像得了一种顽固的疾病，容易复发，不好治。就算治一治，也顶多好几天，接着又复发。比如香港脚或者牛皮癣之类的，脱了一层皮，舒服几天，接着又是痒得要命。

可没过几天，马翠花就让他彻底绝望了。那是一个傍晚，小芬那会儿还没有死，不过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可她一点儿预感也没有，正和一伙儿孩子们开心地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小芬是一群小鸡当中的一只，面对凶恶的老鹰，她不停地哈哈大笑，是一只非常快乐的小鸡。

正在此时，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小芬的妈妈从东边往西走，塔兔则刚好相反，从西边往东走。也许他是看见了马翠花，才故意朝这边走过来的。

看见妈妈走了过来，小芬的笑声停了下来。小芬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观看，等着妈妈走过来。她似乎预备好了，一会儿要被妈妈骂。张玉春看见了，就强拉着小芬一起玩儿，不要停下来。

很快，在一群孩子身边，马翠花和塔兔相遇了。马翠花转过头去，看也不看塔兔。小芬有些害怕，故意躲开了妈妈，离妈妈远远的。

塔兔也停了下来，他脸上堆着笑容，干咳了一声，似乎是在跟马翠花打招呼，让马翠花知道他就在跟前。

“大妹子，几天不见，如隔三秋啊！心情好吗？身体好吗？”

塔兔说话的口气，明显带有轻浮，不怀好意。

马翠花突然转过身，厉声说道：

“塔兔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我故意忍着，没有声张，也没有和我家老王说，是不想和你结怨，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你如果胆敢再试一试，你就想想刘家窝堡那个被枪毙的人吧！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地主的后代就可以随意欺负。刘家窝堡那个人就是因为强奸了一个地主家的女人被枪毙的，你小心点儿吧！”

马翠花的一席话，让塔兔登时呆住了，他没想到马翠花居然如此强硬！

马翠花跟塔兔说完话，大声命令小芬：走！跟我回家！

小芬听到妈妈的命令，赶紧乖乖地往家里跑。塔兔呆立了一会儿，也转身走开了。从这一刻起，塔兔再也不敢对马翠花嬉皮笑脸了。

也是合该马翠花倒霉，接二连三地遇到事故。没过几天，小芬就淹死了。紧接着，她和婆婆吵架的那些话，又刚好全被塔兔听到了。如果不是塔兔，换做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马翠花一家惹来麻烦。

塔兔这家伙有个很坏的毛病，就是喜欢溜别人家的墙根。尤其是被他看中的婆娘，他会时不时地在人家房前屋后瞎转悠。

小芬淹死后，村里的人都来探望和安慰马翠花。由于被马翠花警告过，塔兔没好意思来王家，他隔着老远地观望。马翠花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他心情十分复杂。那一天傍晚，他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王家附近转悠，刚好把小芬奶奶指责马翠花的那番话全听到了。

塔兔听了后先是一惊，接着大喜。马翠花啊马翠花，这回你可落在了老子的手心里，看你往哪儿跑！塔兔打算用这些把柄胁迫马翠花，他对马翠湖的邪念再次死灰复燃。

塔兔一直寻找机会，要当面恐吓马翠花，胁迫她屈服。塔兔接连几天在马翠花家门前转悠，盼着能单独遇上马翠花，痛痛快快地和马翠花谈判，他手里握有王牌，不怕马翠花不屈服。可马翠花却始终闭门不出，塔兔着急了。打铁必须趁热，再拖延下去，黄瓜菜都凉了。

没有遇见马翠花，塔兔遇到了马翠花的大儿子，那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塔兔抓住他，没有用胡子扎他，也没有让他叫干爹。他让这个孩子给他妈妈传个话儿：塔叔叔有重要事情找你妈妈，快让你妈来见我！

那孩子回到家里，把塔兔的话告诉了马翠花。马翠花听了后，知道塔兔还没有死心。虽然她警告过塔兔，可她怕事情闹大，能躲避就躲避吧，她更加不轻易出门。就连两个孩子也被马翠花严格看管起来，不准他们再出家门。

塔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可奈何。信息沟通太重要了，信息沟通不畅，连犯罪都难以顺利进行。

塔兔想来想去，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决定去大队里告状。胡乱折腾折腾，说不定还能折腾出一个机会来。乱中取胜，也是常用的兵法。退一步说，就算闹不出啥机会，能报复一下马翠花也好！这个可恨的婆娘，把他折磨得快发疯了！

塔兔原想找李大脑袋报告，可一想到李大脑袋的大长脸，加上王景波夫妇在村中人缘很好，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塔兔这家伙很有心计，非常善于观察风向。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必须往上面捅，越上面越好。窝在小村庄里面没有屁用，连一朵浪花都起不来。小村庄有它自己的运行轨道，和外面的大世界不一样。

对于塔兔而言，大队孙书记就是他能想到的最上面了。塔兔想好了以后立刻行动，他找到孙书记，说有重要情报告。孙书记知道塔兔是个不靠谱的人，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听了塔兔说的话以后，他也不敢大意。

塔兔对孙书记说，徐家窝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儿：这是一家地主的后代，母亲谋害自己的女儿，老婆婆指控儿媳妇，全都乱套了，又全都是真事儿。孙书记，政府管不管这件事儿?

听说是地主的后代，孙书记不敢大意。他连忙说政府管啊，当然要管！都死人了，哪能不管？塔兔子，你仔细说说，谁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塔兔故意不说自己去溜墙根了，他说自己刚好路过王家，听见屋里大声吵架，原来是马翠花婆媳两个人在吵架。塔兔说，他一个大男人的，对于女人吵架根本没兴趣听。可他无意间听到老婆婆说害死人了，马翠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小芬。听到这些，他才停下脚步仔细听。听完后他才知道：小芬那孩子是被母亲马翠花故意设计害死的，马翠花太狠毒了！塔兔告诉孙书记，他活了40多岁，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天下竟有这样狠毒的母亲！他算是长见识了。说到这里，为了引起孙书记的重视，他故意停顿了十几秒。瞪大眼睛，微微摇头，看得出他非常震惊！

看见孙书记也被他说动了，塔兔才接着又说起来。

本来他不想多管闲事儿。可想了几天后觉得不妥，母亲害死女儿，那也是犯罪，他不能不报告，不报告就是觉悟太低了。这要是搁在旧社会，他肯定不会多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是新社会，新社会的农民要有新觉悟新态度。阶级斗争要天天讲年年讲，现在是风欲静而树不止～噢！错了错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孙书记，我一直纳闷，怎么才能知道树要静下来呢？我看那些树从来就没有安静过，就算没有风它们也会掉树叶，一刻都不消停……

塔兔还要继续说下去，孙书记打断了他，不许他继续跑火车。

塔兔是个油嘴滑舌的人，经过他的一番添油加醋，孙书记觉得事情挺严重，他必须认真对待。孙书记告诉塔兔，他会派民兵队长前去调查。孙书记这人，总是在肯定时存疑，在怀疑中肯定。他原本觉得塔兔不靠谱，对他说的事情有些怀疑。可王景波一家是地主的后代，这让他在怀疑中又增加了肯定。

塔兔听了孙书记的决定后，表面平静，内心大喜。他在心里说道：马翠花呀马翠花，老子要亲眼看见你被五花大绑地押走，看见你哭哭啼啼地哀求！

塔兔回到村里后，就盼着黄队长快点儿来。日盼夜盼的，终于盼来了黄队长。当他得知黄队长不仅来了，而且还带了两支枪时，把塔兔高兴得嘴都合不上。塔兔心想：马翠花这次肯定完蛋了！黄队长带着枪来了，看来马翠花杀人犯这个罪名是逃不掉了。

李大脑袋早上召集大伙儿去田里劳动，塔兔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向队长请假。他要留在家里，观察事情的发展变化。他不敢亲自现身，他打算躲在暗处观看。

李大脑袋居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批准他的假，这在平时根本就不会发生，他只好很不情愿地出工了。

在田里劳动时，他还不断地留意事情的最新进展，向几个刚刚从村里赶过来的人打听。那些人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听跟在黄队长后面看热闹的孩子们说的。

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马翠花不仅没有被五花大绑地带走，黄队长居然要惩罚他，连捆他的绳子都准备好了！他刚开始还不信，以为是孩子们乱说的。直到有人向他再三确认，他才相信了。塔兔登时吓坏了，中午收工了也不敢回家。

塔兔看见，有几个村民喜上眉梢、嘴角上扬。傻瓜都知道，这是幸灾乐祸，有人盼着他被惩罚。

有一个与塔兔关系不错的人，走上前小声提醒他：

“老小子，事情紧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快快想办法，调戏妇女，强奸未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快让你弟弟去找胖鹅通融通融，请李大脑袋去找黄队长为你求求情！你和胖鹅关系好，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胖鹅是李队长的老婆，李大脑袋最怕他老婆胖鹅。塔兔与胖鹅关系不错，二人平时经常打打闹闹的，半真半假，看上去挺亲热。

塔兔刚才一着急，居然忘记了胖鹅这条路。那个人提醒了他，他立刻听从了建议，悄悄把弟弟叫到身边，把刚才那人说的话跟弟弟又说了一遍。

“弟弟，你快快回村里去，恳求胖鹅帮忙。”

弟弟有些不情愿，埋怨道：

“平时劝你不要招惹那些婆娘，你偏偏就不听，我和二哥都被你害惨了，名声不好听。快奔30了，连个媒人都没有，我们兄弟俩也得和你一样打光棍了！”

塔兔有两个弟弟，他是老大，兄弟三个现在都是光棍。

塔兔看见弟弟有些不情愿，他就恐吓道：

“我如果被黄队长带走，事情就闹大了，你们两个都会被连累。你现在如果帮了我，把大事儿化小，小事化无，对大家都有好处。”

事已至此，埋怨已经没啥用了。塔兔弟弟答应了哥哥，立即去找胖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