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忧虑加深了

张遇春早晨睡醒的时候，听见屋外传来哗啦啦的雨声。雨点儿落在屋檐和地面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好像千军万马踏过一条大河，正在急匆匆地奔赴前线。

“阴天，下雨！”

他想起了疯老头的话，心里一沉，不知道是吉是凶。他试图根据那个老头的外貌进行判断，他一直清晰地记得老头的外貌，中等身材，嘴唇上有胡须。可老头的样子普普通通，同样看不出善恶吉凶。这个世界太善于伪装，无论是外表看起来多姿多彩，还是普普通通，都不过是骗人的假象。

张遇春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清楚。他索性又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在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昨夜的梦。有些情节记不大清楚了，譬如小芬说了什么话，他差不多都忘记了。只记得小芬非常恨她妈妈，说她妈妈是恶狼！张遇春当时听到后，非常震撼。如果小芬没有说她妈妈是恶狼，他肯定连这句话也会忘掉！但他没有忘掉，记得清清楚楚！

张遇春禁不住叹息一声：

“哎！世上竟有这样的妈妈！”

这应该是张遇春有生以来的第一声叹息，他以前从没有如此感慨。就算他非常生气的时候，他会狠踢地上的泥土，但不会叹息。

突然，周子玲呵呵一笑，大声问道：

“张遇春，你为啥叹气？”

周子玲啥时候醒过来了？张遇春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周子玲睡在他左边那张床上，右边那张床上睡着高振华，刘小力的床挨着高振华，他紧靠着窗户。

张遇春转头看了看周子玲，她缩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一样。

看见周子玲鸟窝一样的头发，张遇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他剪了一个小平头，摸上去滑溜溜的。

“说，为啥叹气？”

周子玲又问。周子玲是一个穷追到底的人，如果得不到答案，就绝不轻易放弃。有时候会让人很心烦，可周子玲一点儿也不觉得。

张遇春此刻心情平静，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心烦，他平静地说：

“我梦见了小芬，她恨她妈妈。”

刘小力也醒了，他大声说道：

“张遇春，你完了！”

张遇春把头转过去，疑惑地看着刘小力。雨点打在窗户上，哗哗地流淌。

“为啥说我完了？”

刘小力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这让张遇春有点儿着急。周子玲催促刘小力：

“快说啊！”

“好吧，我说。去年小芬梦见了那个淹死的女学生，结果她自己也淹死了；你昨晚梦见......”

刘小力故意没把话说完。尽管如此，他的意思谁都听明白了。

周子玲立刻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张遇春的被子。

“张遇春，我要天天看紧你，不让你下水。”

张遇春看见，周子玲的鸟窝头发抖动了几下。

周校长此时也醒了，他听见了周子玲的话，就笑着说：

“傻女儿！你能天天看紧他吗？今天回去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周子玲喊道：

“我不让张遇春淹死！”

周校长一直觉得周子玲没有长大，跟上学前一样，什么话都当真。

“他不会淹死的，放心啦！做个梦而已，有啥好怕的？”

高振华翻了一下身，好像还没有睡醒，老高突然说话了。

“张遇春，小芬是谁呀？”

老高刚才一直没有动静，其实也醒了，原来装睡的人不止张遇春一个。

说了半天，周校长和女儿周子玲也不知道谁是小芬，老高的问题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她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小女孩，有点儿傻。她妈妈对她不好，经常打骂。不公平！”

张遇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说不公平！刚说完，他忽然想起了小芬在他梦里说过的话：其实我不傻，哪怕我妈妈能说一句我不是傻瓜的话，我就会很聪明了。

想到这句话，张遇春像做学问一样，认真地请教周校长：

“校长，有一个傻瓜，如果她妈妈说她不傻，她会变聪明吗？还有，一个聪明人，她妈妈说她傻，她会不会真的变傻？”

两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周校长好像从来没有研究过，他一时答不出来。

“呃，呃，呃！这个呀，让我想想吧。”

周子玲马上说道：

“我爸爸妈妈经常叫我傻女儿，他们如果不是这样叫的话，我会更聪明的！”

高振华突然也说话了：

“周子玲，我和你一样，也被老妈老爸说是傻儿子！”

老高觉得被儿子误会了，他大声说道：

“高振华，那可不一样。我和你妈说你傻，和小芬的妈妈说她傻，根本不是一会儿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