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刘小力的2个叔叔
徐家窝堡一直流传一个说法：被心眼多的女人挠破脸的男人会倒霉，村民们对此深信不疑。
不知道能否把它推广为宇宙里百分百正确的真理，但在塔兔身上的确得到了验证。塔兔自从被胖鹅挠破脸以后，他的运程就发生了转折。一开始并不明显，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知不觉。可没过多久，他就遇到了麻烦，事情和刘小力的两个叔叔有关。
刘小力最小的叔叔是个哑巴，一直都是单身，跟刘小力一家在一起生活。刘小力的妈妈~也就是哑巴的嫂子，总是欺负哑巴，有时会不给他吃饭，把哑巴气得哇哇乱叫。哑巴在村里谁也不怕，他就怕他的大嫂。这跟他大哥有关，他大哥跟李队长一样，也是一个妻管炎。
哑巴身材虽然矮小，但十分强壮有力。胳膊上隆起的肌肉，跟足球一样能够滚来滚去。两只拳头好像铁锤，张遇春亲眼看见，哑巴用拳头把一颗钉子订进了木板里。那木板足足有两寸厚，钉子从木板的一面穿透到了另一面。
哑巴的大嫂干瘦干瘦的，弱不禁风。刘小力长的跟麻杆一样，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基因，爸爸高大威猛的基因，在刘小力身上一点儿也没有反映。
刘小力的二叔外号叫大神儿，会讲很多故事，神神叨叨的，张遇春最喜欢他。二叔已经成家，与大哥分开过。他娶了一个大脖子哑巴老婆，那女人脖子下面挂着一大团肉。
刘小力的哑巴叔叔见到哑巴二嫂，看着真叫人着急。两个哑巴和别人比划手势，都能顺利沟通交流，什么事情都不会耽误。唯独他们俩遇到了一起，却总是沟通不了。二人脸上都急出了汗，却还是谁也弄不明白谁。到了这会儿，就必须请二哥出面，让二哥在他们两个中间做翻译。久而久之，两个哑巴见面只是点头微笑，不再互相说话了。
哑巴非常热心肠，在这一点上，就连张遇春的妈妈都不得不服。村里头出了大事儿小事儿，如果谁家需要做些体力活，他都跑前跑后地帮忙。从大到垒墙盖房，小到搭建鸡窝狗窝，只要有需要，跟哑巴随便说一下，哑巴必定热心帮忙。
小芬被淹死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岸上观望，不愿意触碰尸体。哑巴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和王景波两个一起用力，把小芬带回了岸上。
哑巴非常细心，他看见小芬手里攥着一朵粉红色莲花，就特意采摘了几朵，全都插在了小芬的怀里。
因为热心肠，哑巴在村里人缘很好，就算大嫂不给他吃饭，他也不会挨饿。村里40多户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都请哑巴吃过饭。大伙儿送饭给哑巴吃，还不忘记数落他大嫂：
“真是可怜见的！他一个哑巴，不会说不会道的，心里有苦说不出，又是干体力活儿，哪能不给饭吃？”
张遇春的妈妈就是热心人之一。如果按照学校里喜欢排名次的做法，她肯定名列三甲。只要听说哑巴被他大嫂欺负了，没有饭吃，她就一定请哑巴来家里吃饭。她一边看着哑巴吃饭，一边说起自己的童年：
“我三岁时亲妈死了，老爹带着我。老爹身体好，能干活，可他非要寄居在哥哥家。婶子欺负我，不让我上学读书，让我干重体力活，干不好还要挨打，不给饭吃，让我睡在柴火堆里。我老爹根本不帮我，就像啥也没看见一样，我是不是他亲生的？真是气死我了！”
哑巴的遭遇让遇春的妈妈想起了过去。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的婶子和父亲早就过世了，可每次说起往事，遇春妈妈依然气愤不平。
张遇春原本有点儿害怕哑巴，哑巴身体强壮，又听不懂人话，如果耍起野蛮来，那就麻烦了。在张遇春看来，哑巴哪怕是牛是马都好，牛马也能听懂人话。可哑巴比牛马都不如，哑巴就好像一台剪草机，力气大的很。如果不会操作，就会被它拖着跑，累人又危险！
等到哑巴在他家里吃过几次饭以后，遇春和哑巴一点点混熟了，他才发现哑巴人很好，绝不会故意伤害人，更不是剪草机。
哑巴有一个习惯，让遇春觉得他挺傻的。生产队里的牛和马如果死掉了，会把肉分给各家各户，可哑巴从来不吃。遇春问他为啥不吃?
哑巴告诉遇春：“马和牛帮助人们干活，牠们是我们的朋友，应该感激牠们。牠们劳累了一辈子，我不忍心吃牠们的肉。”
说这些话，哑巴真的有点傻！
刘小力家的菜园子里有几棵果树，有桃树、杏树和海棠果等等，等到树上的果子成熟了，哑巴就会摘下来送给遇春吃。刘小力有时都舍不得给遇春，可哑巴一点儿也不吝啬。有好几次，刘小力因为看见哑巴把果子送给了张遇春，他才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给遇春。
塔兔平时爱欺负小孩子，孩子们都害怕他。哑巴得知塔兔曾经欺负遇春的弟弟，把遇春的弟弟弄哭了好几回，哑巴就拍着胸脯告诉遇春：
“下一次他如果再欺负你弟弟，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遇春有点儿不相信。哑巴虽然身体强壮，可塔兔身材高大，哑巴未必是他的对手。
哑巴一听哈哈大笑，他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膛，发出通通通的响声，好像一块铁敲打一块钢。然后，他伸出一个大拇指，非常自信地告诉遇春：
“你不要小瞧我，打趴下塔兔，小菜一碟。”
说完刘小力的哑巴叔叔，再说他的二叔。
二叔外号叫大神儿。刘小力的妈妈不喜欢二叔，说他胡说八道、装神弄鬼。可遇春很喜欢他，遇春最爱听大神儿讲故事。
一到了冬天，进入了猫冬季节，大神儿家里就会挤满了一屋子小孩，都在那里竖着耳朵听故事。那个大脖子哑巴女人，从来都不嫌孩子们闹人。她如果累了，就会一个人躺下休息，任凭大神儿和孩子们在一旁欢笑。
大神儿爱讲《封神演义》。张遇春最喜欢土行孙，大神儿讲到土行孙时，嘴里会故意发出声音，好像开拖拉机那样，突突突地响。张遇春立刻联想到了，土行孙在地底下突突突地往前走。
张遇春最怕的是申公豹，怎么会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呢？遇春曾经试着用手拧自己的脑袋，他用尽力气也拧不动。他因此怀疑大神儿说谎，刘小力的妈妈可能说得对，大神儿是胡说八道。
可大神儿却瞪着眼睛朝张遇春吼叫:
“人家是神仙，神仙你懂不懂？”
遇春当然不懂。遇春还有一次被大神儿教训过，大神儿说，周文王请姜子牙出山，让姜子牙坐在车上，他自己亲自拉车。周文王一共走了800步，姜子牙日后保了周王朝八百年江山。
张遇春问大神儿：
“周文王为什么没有多走几步?他要是多走几步，说不定现在还是大周朝！”
大神儿赶紧制止：
“小孩子不要乱说！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
大神儿有个独门绝技，让张遇春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村里那些媳妇们，有时会出现胀奶的情况。据她们自己说，胀奶非常难受。每到这时，她们就会请大神儿帮忙。大神儿以前和一位高人学习过，那个高人教他画符。用毛笔蘸好墨水，在女人的**上画上一些符号，就能治好胀奶了。
那些媳妇们一点儿都不害臊，当着众人的面就露出**，让大神儿在上面画符。
因为大神儿家里没有毛笔和墨水，如果哪个媳妇要画符，就会先到张遇春家借毛笔和墨水，然后再请大神儿画符。有时为了图方便，大神儿干脆来到张家，在张家众目睽睽下施展手艺。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张遇春见识了大神儿的手艺。
忘记说了，张遇春的老爹是民国时期的国高毕业生，在村里是个文化人。人们都说国高毕业生很厉害，可遇春的老爹除了会写春联和标语以外，也没有看见他还会做什么。西边那个村子里也有一个国高毕业生，那人会吟诗，比如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老爹除了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外，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都没有听他说过。
由于老爹每年都要写春联和标语，家里就一直备有毛笔和墨水。
张遇春发现，大神儿画的那些符，就是一些简单的圆圈，一点儿也不复杂。那些媳妇们要是肯让张遇春帮助画的话，遇春也会画，根本不用麻烦大神儿。不过，这门手艺的绝妙之处在于：画符时大神儿嘴里会念咒语。没有人知道他念叨什么，他也没有向任何人传授。村里的媳妇们只能找他帮忙，没有人可以代替。
听那些女人们讲，画符很管用，疗效好，立竿见影。只要回家睡一觉，第二天一定好了。
塔兔来到徐家窝堡后听说了这件事儿，这家伙就跟猫闻到了鱼腥一样，总是贼眉鼠眼地盯着大神儿。一旦听说要给谁家媳妇画符了，他就借故凑上跟前盯着看。村里其他成年男人，遇到这事儿都会躲开，只有不懂事儿的小孩子才会瞪大眼睛看热闹。一来二去，媳妇们都躲着塔兔，能免则免。实在忍受不了胀奶，疼得脑门冒汗了，她们才硬着头皮来找大神儿儿。一边请大神儿画符，一边提防着塔兔，烦死人了。
村中有户姓林的，男人出门在外，只有婆媳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有一天，那媳妇胀奶了，疼得不行。婆婆就让媳妇去找大神儿画符，媳妇有些为难：
“妈，我怕塔兔，他很坏。”
婆婆知道塔兔爱干一些下流勾当，可她看见媳妇疼痛难忍，一下子着急了，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