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雨中奇缘
发小牛飞飞打来电话时,我赶着猪,牵着牛正在静花河边晃荡,想起刚刚做的美梦就忍不住嘿嘿地笑!
牛飞飞说,农民兄弟,你在家做什么?最近好不好?
我说;静花村越来越美丽了!山很高很大很茂很美,水很清很纯很香很甜,原野里的一切都由来可亲,富有灵性!我在秀美的山水之间放牛放猪,过得当然好呀!好得脖子升烟快要飞了!那真是要多爽有多爽啊!问天下哪有神仙谁是神仙?我是神仙,我寻阳是最自由快乐的神仙!
牛飞飞笑得地动山摇,说:打住吧!我的学霸,我的文学青年,职业病又来了!我看你就是《东成西就》里的那个急着成神仙的段王爷!只听了真心人说了两句“我爱你!”便飘飘欲仙了!不要那么心急如焚嘛,你还需要一个真心人陪陪你,你还少最后一句“我爱你!”所以你寻阳还算不了神仙,充其量是个脑袋飘在空气中的小鬼!
我说,你错了,刚才我在静花河边甜甜入梦时,我梦到天上一边掉花妹妹一边掉钱,我伸开双臂张开傻嘴,边笑边接,可能因为太激动了,手和嘴都哆嗦,结果把花妹妹和钱都哆嗦到河里了,可是我并没有一无所获啊!我分明听到了无数个花一样美的姑娘冲我喊:寻阳,我亲爱的哥哥,救救我,抱抱我呀!
牛飞飞在电话那边又是一阵狂笑,特别夸张,没心没肺的笑!那厮说,寻阳,我的神仙,你准是想女人想金钱快想疯了,来深圳吧!这里有数不完的美女,一生也抓不完的毛爷爷!
我感觉他好像是《西游记》里给猪八戒说媳妇的菩萨,说得太诱人了,让我这个神仙一般的农民青年也忍不住怦然心动!我说,你小子不要忽悠我,有那么好吗?
那厮说,寻阳啊!咱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哥哥会骗你吗?真的那么好!
我说,真那么好,我就去深圳逛逛,坐车麻烦吗?
那厮说,一点也不麻烦,咱县有直达深圳的汽车,你只要花二百块就可以到了,小马过河一样的简单!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热心少年怎么能在农村默默终老呢?来深圳打工创业吧,兄弟请你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另外我听说你亲密无间的初恋情人也在深圳,就是那个美琴,你想她吗?想她就快一点过来!不然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啊!
我流着口水,频频点头,说,好,好!我一定去!
然后我一手牵猪一手牵牛回到静花村,回到自己的寒舍,对父亲说,爸,俺想去深圳打工,挣好多好多的钱,盖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娶一个好美好美的媳妇!
父亲一听我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回心转意了,喜欢得摇摇欲坠,我担心他会坠到地狱里去,就急忙扶了他一把,于是我就被老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一高兴就揍我!让我知道他是多么地疼爱我!我能感觉到他既担心我的健康,又想让我到外面世界闯一下的复杂心理!自从得了神经衰弱,我忧伤绝望彻夜难眠精神恍惚,我这个被村里人夸奖的读书天才被迫辍学,然后僵卧孤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活。很多个日日夜夜,老爸勇敢面对这不幸的打击,用他的乐观,一次次鼓励我,治疗我,给我说着一个美好的愿景。他的良苦用心,我岂能不知?
爸拍着我说,宝贝啊!我的心肝宝贝啊!你真有前途,爸支持你!
爸一高兴就给了六百块钱说,到外边要好好工作,和小飞好好学,争取混出个人模狗样,吃好穿好,别让爸挂念啊!钱挣多挣少无所谓可是一定要找个媳妇带回家啊!多找几个也可以啊,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啊!
我说,好,一定要找个好媳妇,不孝顺爸爸的,坚决不要。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笑了。我理解他老家人的良苦用心,现在农村的女孩子都像金子和钻石一般,特别金贵,找对象要彩礼比要命还狠!什么五金两银外加玉啊,什么万紫千红一片绿啊,另外还要有楼房和汽车!如果有钱办得到咱们就订婚结婚,否则就beybey!
很多农民父母穷其一生都是为儿媳妇奉献!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就是为了给儿子整个楼弄个车把媳妇娶回家!为此,他们一直都默默地做着房奴和车奴!其实从根本上看:中国的农民父母就是他们儿子的奴隶!
我是爱父亲的,而且我认为自己知书达理,所以我对父亲许下心愿:一定靠自己的才气和品质找一个好媳妇,对我不好的不要!对爸爸不好更不会要!
父亲喜欢得差点疯掉,拍着我的肩频频地封我为孝子!倍加关爱地为我煎了第100个猪脑子。父亲说,小阳啊!把最后一个猪脑子吃了吧!你的失眠健忘症就会彻底好了!你也不会再头疼再神经衰弱了啊!
我如品珍味般地将其吃掉了!之后我本来是想笑的!可是想着父亲为了我的病东跑西走操心劳神的种种情景,就忍不住簌簌地溢出热泪来!我说,爸!阳儿会听你的话,好好打工赚钱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请你放心!
于是父亲又拍着我的肩含着闪光的泪笑了!
这是2008年四月十八的事。
于是2008年四月十九日,我花了二百块钱被一辆美其名曰‘陆地航班’的大巴拉往深圳,到深圳那天已经是四月二十日。
中国真的太大了,天气也因为中国的大而变幻难测,我动身那天,静花村还是艳阳高照,可是过了一天一夜,竟到了雨的世界。四月二十日,深圳突遭台风袭击,有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强降雨!司机把我们拉到深圳的一个陌生小镇上,像赶猪一样地把我们赶下了车,理由是:雨太大了,很可能出交通事故!
农民兄弟都怕死啊,于是都急急忙忙地下了车,在倾盆大雨中都成了落汤鸡!可是司机善于无动于衷!开着车比吃坏了肚子找厕所的人跑得还快!
我滑入凶猛的雨水里不知所措,农民工到了大都市如同不会游泳的人坠入了大海里,只能前一步是恐慌、后一步是惊吓般地挣扎。我如同在暴雨中拉车的祥子,不能呼吸不能睁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挣命!
手机进水了,不能打电话,联系不上牛飞飞。我如同一棵断了根的水草,在这个大都市里漂着,漂在别人的城市,找不到自己温柔的港湾,也看不到家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滑入那棵古老的大树下的,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枝叶繁茂得如同一把巨大的雨伞,为我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给我一种美妙纯朴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