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第19章
江水溶溶,人影憧憧,夜风混着江水独有的气息,隐隐的涩,像极了思念的味道。
迎面而来的一艘轮船上满是金黄色和正红色的大灯,晃得许若安睁不开眼睛,直到给张胜拍照时才透过镜头分辨出船头的龙头装饰,意外的呆萌可爱。
“左边两步,笑自然点,胜哥!比个耶吧!超帅!对,就这样!”
张胜是那种一照相就浑身僵硬的人,这会儿依着指挥,总算有张帅气的到此一游照,他满眼堆着笑:“嗐,你嫂子太麻烦!去哪都非得让我照一张,又不是没有来过珠江……诶?等一下啊,我接个视频。”
珠江的风,温柔宛若少女肩上的轻柔的薄纱,细腻撩人。
许若安趴在船栏上,微弓着背,江面黑黢黢地打好底,迷蒙夜色,斑斓灯光,一一落入,再揉碎融进水里,化成一片粼粼波光。
嗡。
手机的嗡鸣在安静了一整天的画室里格外清晰,禹宁放下手里描底的炭笔,点开图片:珠江的夜色璀璨,小蛮腰像是穿着镶满粉钻长裙的少女,随着汩汩而动的江水轻舞摇曳。许若安背倚在船杆上,双臂自然张开,江风像是一只多情的手,鼓起他的卫衣,推着他的背,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推到自己面前,迫不及待地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仲夏清夜,万家灯火,温暖怡人,他本是不再怕冷的,忽地又畏了寒。
他靠在窗边,影子落在墙上,他不自觉地微微偏头,像是,有一副可以枕的肩膀。
叮。
即使风声呼啸,即使纷杂喧闹,手机微弱的提示音仿若暮鼓晨钟,震耳欲聋,他惴惴不安,他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秉着息点开。
禹宁: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他捧着手机,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字,心脏剧烈地跳动,半点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所谓地激动许久,才在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呃,这是?
“发什么愣呢?”张胜的声音里满是幸福,他刚刚跟四岁的小女儿视频完,心里熨贴得紧。
“胜哥,”许若安颤巍巍地把手机递到张胜眼前,指着那行字:“这是我朋友发这个给我,是,是什么意思?”
“哪个朋友啊?机场那个?”张胜笑着凑过去,目不斜视地扫一眼。
“对,是他。”
张胜望着夜色荡漾的江水,满腹深情地咏诵:“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他忽然感慨,曾几何时,他也是个留着长发,会写浪漫情书,会在草坪上给心爱女孩弹吉他的大男孩,时光匆匆,江中倒影里的男人泯然众人,一头板寸遮住渐渐野蛮生长的白发,举案齐眉,儿女双全,立命安家,朴实地毫无波澜,可又长情地满是浪漫。
夜风缠绵,不妨做一次青春的“老师”,张胜道:“她说,田间小路上的小花开了,你该回家了。”
“田间,小路上,的小花,开了,我,该回家了?”许若安疑惑地重复道。
张胜不禁恨铁不成钢,眼前的帅小伙竟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人家小姑娘是说,想,你,了!想快点见到你!”
有情饮水饱,谁有空睡觉!
许若安连夜改签公司订的机票,搭清晨第一架航班回上海,归心似箭,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情感。
不过短短一周,小区里的树似乎长得更加茂密,遮天蔽日,热带雨林似的,怎么都走不到头,他迈着长腿,几乎小跑般走过鹅暖石小路。
电梯很慢,半天都到不了一楼。
电梯太快,怎么一下就到门口。
许若安攥着行李箱的扶手,掌心沁出一层薄汗,他想不好用哪只指头按密码,哪只手推门,又该先跨哪只脚,说那句话,眼睛看向哪里,嘴角该是什么弧度……
梆!
金属撞击案台的声音,闷响过后带着颤音和嗡鸣,一听便是使足十分力,许若安立刻敛下扭捏,利落地输入密码,猛地将门一拉,冲进屋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一大片红飞溅在禹宁白色的短袖上,他一只手吊着腕子,抓着平日里用来切菜的长柄窄刃菜刀,另一只手臂半曲,挡着半张脸,白皙的小臂和掌心鲜红一片!
许若安冲过去卸掉禹宁手里的刀,两只眼地毯式地上下搜索:“伤到哪了?!急救箱在哪!!!”
“没事,没事!没受伤!”禹宁眯着双眼,语气平稳道:“快帮我拿张纸,西瓜汁溅到眼睛了~”
……
许若安气息不稳地低头一看,圆木案台上,一只篮球那么大的西瓜,被歪歪斜斜地从中间砍开,豁口上端参差,下部利落,一刀见底。两瓣西瓜,一半大一半小,汁水在台面上堆积,形成一个小洼,接着百川汇海,一滴滴顺着台面向下流……
呼,他轻轻地吐口气,脑袋里的嗡鸣渐息,才发现不是鲜红,是浅浅的西瓜粉。
“纸呢?”
许若安拧着眉头,腾腾腾地抽出几张面纸,越过禹宁伸过来的手,一手扶着下颔,一手轻轻地点在眼睛上,粘掉睫毛眼尾上的汁水。
粗重的呼吸喷在禹宁鼻尖,他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别动。”
许若安垂着眼,一只手按在禹宁左肩上,另一只手拽掉几张厨房纸巾,拍打擦拭他脖子前胸上的西瓜汁,动作轻柔,语气冰冷。
“别,剩下的我自己来……”
“别动。”许若安不容置喙地回道,接着又拽掉几张厨房纸巾,蹲下身,一点点擦干小腿脚腕上的西瓜汁,再顺手擦净地上的汁水。
“若安?”
许若安不语,揪起禹宁的两只手腕,又抽出几张面纸,细细地擦拭干净,才缓缓抬眸,只抬一半,又哀怨又委屈。
诶?是我被西瓜汁洒一身啊?
禹宁弯下头,凑上去:“怎么了啊?”
“……”
“怎么了嘛?小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