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辆马车停在窄巷内,马蹄不安的踢踏着,车夫擦了擦额上的汗,呼吸急促,看上去并不像停了许久,倒像是急急赶来候在这里,等着什么一般。
果不其然,站在巷口的小厮打了个手势,车夫一挥马鞭,小厮往回跑,利落的跳上马车。
宽阔的正大街由南向北行来一列人马,当先一人速度略快一些。忽然自左边的巷子里快速驶出一辆马车。
白k控马技术一流,倒没什么所谓,反是紧跟在后的顾长思吓了一跳,马儿受惊嘶鸣,差点摔下马去。
小白花一声大叫:“我大哥!”飞身落下,站在顾长思身侧,眼神冒火,吃人的架势。顾长思心中一暖,反要安慰他。
太尉府的几名侍卫迅速围拢过去,哗哗抽出腰间佩刀,“什么人?”
马车夫几时见过这场面,囫囵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主人让他装作偶遇,拦住人,他太紧张了。
此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人,靛蓝色长袍,五官清秀,面上尚有伤痕,他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瞥了马车夫一眼,心内一叹,他手下的人呐,都是这般干不成事的,一点小事都搞成这样子。
“安定郡王。”侍卫认出他,略感诧异,忙下马,拱手行礼,眼中戒备不减。
李益之尴尬的笑了笑,“见笑了,小公子没伤着吧?昨日承蒙相救,尚未登门答谢,不想今日凑巧就碰上了。惊着小公子了,罪过罪过!”他朝顾长思施了一礼,又看向白k,目光闪了闪,继而又施了一礼。
“岂敢,”顾长思忙还礼,端得是世家公子的风范,“昨日不过举手之劳,安定郡王客气了。”
白k仍旧坐在马上,手里捏着马鞭,目光划过车厢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懒懒的朝李益之回礼。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她自视甚高,根本没将这个不得势的郡王看在眼里。就连夏迎春都翻身下了马,礼数周全。
李益之一脸茫然的神色:“顾小公子,您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还有夏公子,您怎么……”
不等顾长思回答,小白花不耐烦了,“屁话真多,我们就去郊外打个猎,一会撞见一个,你们烦不烦人。”
李益之面上讪讪。
夏迎春不服,“我同我挚友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缘分。”
“安定郡王这是要去哪?”
李益之看向说话的白k,目光顿了顿,道:“哦,昨日某受了惊吓,夜不能寐,府中老人说大相国寺灵验,某便想去大相国寺还愿。不巧,竟与姑……”他想说姑娘,又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嗓音似乎也故意做了变化,一时不敢轻易点破了身份,怕惹人不痛快。他一直都是这般小心谨慎。
“是顾公子,”夏迎春自来熟道:“这位是顾太尉的堂表兄弟,或者子侄,是吧?顾贤弟?”他也是想当然,急着想表现与白k关系不一般。
“啊,”白k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他去吧。
“啊,安定郡王,我说的没错吧,这位是顾太尉的堂表兄弟。”夏迎春又得意洋洋急吼吼道。
既然同是出城,两方人马便一起结伴出行。
到了城门口才知晓城门尚未开启,身穿铠甲手执兵戈的将士严防死守着城门。
城门口聚了一些百姓,大概是前一天进城的,没来得及出城,焦急的来回走动,时不时过来探听消息。
然而,太尉府的人出城又有谁敢拦。
守城的官差小跑着上前,亲自给开了城门。安定郡王沾了太尉府的光,也顺利的出了城。
出城五里地,安定郡王主动与白k等人告别,两批人马分道扬镳。
且说李益之眼看着白k等人远走后,车马先是往大相国寺的方向行了一程,零星的能看到上山的香客了,马头一转往东而去。
又行了许久,马车才渐渐停下,李益之先从马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荒山野岭的,也是李益之谨慎多心了。又过了会,才下来一名中年男子,弓着背,满面沧桑,下了车,才发现腿也是瘸的。
李益之接过小厮递来的包裹送到男子怀中。
男子抱在怀里,擦了擦眼角的泪,手皮粗糙,布满伤痕,瞧着怪可怜的。
看着就是一普通农夫,也无甚特别的。
白k不由的“咦”了声。
这一声不打紧,可吓坏了李益之与他身边的男子。
“谁!”
白k也不躲了,拍了下王迟的背。
白k近来下定决心休养身体,不再动用内力,跟踪他们实属不便,只得将王迟带上。
李益之看清来人脸都白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话,只胸口起伏。
片刻后,又像是从震惊中找回了神智,他淡淡道:“此人是在下庄子里的管事……”
“虚头八脑的话就不用拿来忽悠我了,诚实一点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李益之嘴唇抖了抖,这么些年,他一直谨小慎微,就怕惹出事端,千防万防,终究还是难逃命数啊。
岂料,那中年男子忽然扑通跪地,以头抢地,“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
李益之不防他会突然下跪,一时情急喊出了声,“哥!”
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哥?白k定睛朝那男子看去,太子李宏子嗣颇多,李益之的母亲不过一个婢女,并不得宠,李益之又是那种怯懦,与世无争的性子,在兄弟姐妹中也毫无存在感。然而,他倒是有个亲兄弟名唤李响,当年颇受李宏重用。似乎与李益之关系并不怎么样。
过去的十年于白k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乃至于她现在都能清清楚楚回想起,当初李响是如何的少年郎君,意气风发。如今再看眼前畏畏缩缩的中年男子,心中的感慨不可谓不复杂。
李响趴在地上,话说不停,已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了。
白k大致也听了个缘由,原来废太子李宏的子嗣,最终只留下三人,一个便是李益之,另两个则被贬为庶民。说是贬为庶民,却不容许他们生活在都城,而是流放到了千里之外。
本都是王子皇孙,养尊处优,乍然贬为庶民,又是那等贫瘠苦寒之地,任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