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变成人的宝莲灯14
杨戬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动作，那位穿着官服的男人也沉默了一下，片刻后道,“是被抛弃了吗？因为不能说话？”
用毫无波动的眼神和那人对视，宝莲灯飘到杨戬身前,看着杨戬的眼睛,宝莲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比起他的愤怒来,杨戬好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杨戬闭上眼睛，脸上是隐隐的疲倦,从山顶一直走到山脚下，失却了法力变为凡人的杨戬一路走下来早就疲倦了,但是还不能停下来。
“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天色已经不早了，林子里不只是有狼，各种各样的野兽都不好对付,你没有地方去吗？那就跟我来吧。”那人对杨戬伸出了手，宝莲灯偏头看他，碧绿色的眼睛映照出这个人的身形来,他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在越发黑暗的天色中分外的显眼，宝莲灯笑了一下,杨戬的气运还是可以的，即使如此境地，即使进入凡间，也能遇到一个有功德的善人。
似乎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杨戬站起了身，哮天犬也跟在他的身旁，这时候那人才发现这只黑的几乎和黑夜融到一起的黑狗，那人皱了下眉，“这是你的狗吗？看上去养的不错啊，你之前是一个富贵家的公子吗？”
杨戬没办法说话，也便没有回答，那人自顾自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一点点补充自己的猜想。杨戬没有在意他是怎么想自己的，上一次在人间游荡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他忘记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他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身体如此的疲倦了，有多久没有感觉饥饿了，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带着妹妹一边躲藏一边讨生活的时候，那时候还不是这样子的，战乱和天灾接连的砸在悲哀的凡人身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而现在不同了。杨戬跟着那人看着周围繁华的场景，此刻不知道是凡间的什么节日，即使宵禁将至，也还是有一些商贩们在路边叫卖着，男男女女在游荡着，凡人们安居乐业，宝莲灯看着周围的繁华盛景，突然间脑子里跳出了一句话，“宋朝盛世，”不甚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宝莲灯没有多去在意，杨戬看上去对这里挺感兴趣的，哮天犬却因为太多的人而有些怯怯的。
“你来的还真是时候。”那人带着杨戬走在大街上，“再过两天就是这里的新年，在这一天，宵禁会被解放，家家户户都会载歌载舞，迎接新的一年，不过竟然在将要过年的时候将你抛弃，你的家里人还真是狠心呢。”杨戬莫名的听着他的话语，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凡间的新年根本不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丝毫的痕迹，而杨戬却并不是这样的神仙，他曾经是个凡人。
作为凡人的他，还记得自己一家人，热闹的准备着新年需要的东西，那时候哥哥杨蛟还在世，最喜欢捉弄他和妹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忽然间想起这段记忆，杨戬眼神暖了一下，这可是珍贵的回忆啊。
在宵禁之前把杨戬带到了自己的家中，房子不大也略有破败，但是却能够匀出一间来给杨戬，那人嘱咐杨戬好好呆在家里，自己则是继续出门巡逻，杨戬沉默的躺在床上，宝莲灯从他的怀中滑出，杨戬拿起宝莲灯，对着烛光看着宝莲灯剔透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嘴唇，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宝莲灯能够看出来，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宝莲灯。
另一边，把杨戬捡回来的男人在大街上巡逻着，搜寻宵禁后还未归家的人，这时候，一个人身着同样的官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却是他的搭档。
“喂，我听说你今天带回来了一个人？”搭档嘻嘻哈哈的拍着他的肩膀，“我还听说，那个人容貌俊朗无比？”
“别瞎说。”他打开搭档的手，“那只是个可怜人罢了，我暂时收留他一晚，明天就会叫他离开。”
“可怜？有多可怜”搭档笑眯眯的八卦着，“难道比你被当作断袖，还专喜欢比自己气势强的男人更可怜？”
他叹了口气，“这是不一样的，他大抵是被家里人抛弃了，在这将要抵达年关的时候？”
“哦？”搭档终于收起了自己的笑脸，“怎么说？”
两人肩并肩在漆黑的大街上行走着，他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观他身上的个衣物皆不是凡品，身后跟着的一只忠犬也是精神奕奕，想来便可知这是个贵族弟子，但是，他确实有口不能言的。”
“你是说？”搭档皱起了眉。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淡淡的叹了口气，“那人是个哑巴。”
眉头越皱越深，搭档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我可是听说有些贵族家里可容不得身有残疾的孩子，这种孩子如果不能在成年后为家族创造足够的价值，就要被放逐的。”
“我怀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沉稳的道，“在光线明朗的地方，我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据说那些家族最喜欢的就是给那些残疾的孩子刻上一道印记，告诉他们你就是天生的废物。”
“真可怜。”搭档默默地叹了一声，他颔首。
杨戬可不知道这两位搭档不只是不追究他突然出现，而且还自动补全了他的悲惨身世，他看了一会儿宝莲灯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身为凡人，食物是重要的，睡眠也是。从杨戬的手中脱离出来，宝莲灯看着已经沉睡的杨戬，挥挥手，烛火熄灭，屋子里瞬间黑了起来，杨戬睡的很沉，宝莲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颜，轻声一笑，“二郎，晚安。”
终于结束值班的人回到了家中，看到的是就是门前徐徐燃起的灯火，不免觉得这人有心了，还为他留灯，把灯火吹灭，他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为他留灯的是另一盏灯。
宝莲灯在黑暗中看着这人睡下，缓慢的飘回了杨戬的身边，这人帮了杨戬，宝莲灯觉得，自己可以对这个人好一点。
……
天色还未亮，城门却早已熙熙攘攘，城门上是打着哈欠的守卫们，城外面是一大早带着货物或者包袱的人们，他们站在城墙下，等待城门大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了上去，顿时守城门的守卫们精神一怔，咳嗽一声，一位守卫大声喊着‘时间到了’，一边开始和周围的同伴开城门。
城门打开了，人们自觉的排成一排等待接受检查后进城，这时候，突然间远处尘土飞扬，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人骑在马上飞奔而至，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有护卫连忙上前，道：“这位侠客，这里是城门口，是不许骑马的。”
原本他还在想着如果这位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侠客不停的话该怎么办，没想象马上的人立马翻身下马，“我知道规矩，刚才实在是太急了实在是抱歉了，小哥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排队。”
觉得这位实在是顺心啊，守卫觉得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只长得顺心，连脾气都这么好，等终于到了那个年轻人，守卫接过了他手中的通牒，这才发现，这位竟然是常州府人，可是本地人啊，连忙和他寒暄了一下，守卫们对于每一个自家人都很热心。
“啊，真是一位年轻性格也好的侠客啊，竟然是我常州府人士。”守卫对他的印象不错。
“是啊。”旁边的人看样子对他也很有好感，“你看到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名字？”守卫想了一下，“好像是叫……展昭？”
旁边的守卫皱皱眉，“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吧，咱们就别想了，入了这官场，和武林已经是无缘了。”
“也是……”
……
展昭牵着马在路上走着，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莫名的欣慰，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街上，看上去好像有点可怜兮兮的，他的脚边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他就这样站在大街上，身边路过的人都不由得看他一眼，实在是这个人长的实在是好看，展昭自觉自己还是挺好看的，但是面对这个人实在是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是闲不住的人，看着那个人总觉得他需要帮助，于是他就牵着马走里过去，杨戬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不偏不斜朝他走来的男人，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奇怪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这位兄台，我看你在这里站了许久，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杨戬没有回话，只是一直看着他，展昭只好再次重复一遍，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展昭皱了下眉，觉得自己好像是多管闲事了，就当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这位小哥别白费力气了，他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他是个哑巴，是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的。”
展昭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戬，根本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正常无比的男人竟是个哑巴，左右看了一下，展昭觉得特别的纠结，理智上告诉自己大过年的不好管这事情，而且看上去这位年轻人除了不能说话外其他都还好，但是感情上又觉得大过年的应该帮一把。
杨戬看着这个纠结的年轻人，活了太多的年岁，杨戬一眼就能看出年轻人的纠结，转身直接离开，完全不在意身后展昭的声音，即使他没有法力了，也不能说话了，但并不是说，他养活不了自己，只是无奈大过年的，他连个码头扛大包的工作都找不到。杨戬现在是个凡人，是会饿肚子的。
觉得自己有点饿了，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杨戬走在大街上，周围都是欢笑的人群，宝莲灯坐在杨戬的肩膀上哼唱着莫名的歌谣，杨戬听不到，也看不到，收留了杨戬一晚的男人在不远处看着杨戬四处游荡，几次碰壁，他身边的搭档戳了他一下，“真的要这样吗？就要过年了，根本就没有人做什么生意，我看着天色怕是有一场大雪，他穿的这样单薄，会冻死的吧。”
“我不能让他一直呆在我那里，他是一个成年人。”
“但是现在也是不妥的啊，就现在的日子里，一个大男人，你觉得会有人收留？”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刚打算上前去把他带回家，却又一个人比他们更早的走了过去，竟是刚才那个红衣的年轻人。
展昭想了好久，突然想起了现在是年关了，有残疾，身无分文，没有落脚的地方，展昭突然担心这个人会不会过不去这个年关，这可不是同他一样身负内力，他是一个最为普通的普通人，全身上下都没有练武的痕迹，亦没有内力，一想到一个年轻人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逝去，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想法了，只有一天了，最起码，过了这个年再说。
看着热情邀请他的展昭，杨戬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字，‘谢谢你，但是我已经不想再继续欠人人情了，我会活的很好的。’
“这可不是免费的，是要你还的。”展昭笑的狡黠，“所以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