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辩 - 南山回首之山有扶苏 - 衡言如故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分辩

一通折腾下来之后,扶瑾轩终于回到了自己房间,明知第二天又有更繁重的事物要忙,却心绪难平,难以入眠――他好像见到阿欢了,虽然只是幢幢灯影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那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唤,仍然是大步流星往前走,他很想上前追过去,却迈不出步子。如何是幻觉该当如何,如何认错人又该怎样,最糟糕的是,如果真的是他,又要怎么办?

运功调息,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却梦见了那个魔鬼,衣衫尽乱,神智全无,时而在地上翻滚,又趴到墙上嚎哭,左手拿着明晃晃的剑,往右手上一剑一剑砍去,眼神涣散,好像看不见他。整个房间都布满他的鲜血,密密麻麻的像写在邪物上的符咒,而他痛苦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呜咽的大笑。扶瑾轩望向自己的身体,依然是□□岁的模样,被强大的气场压抑在一隅,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个人用剑一次一次砍向身体。

他被惊醒,感受到枕上背后的凉意――不,不是那样的,那天晚上,他分明跑到角落,捡起了那本心经,一字一句念给那个人听,说话都在打颤,但他坚持念完了,连着念了十来遍,终于让那个魔鬼平复下来。然后他给苏见欢抹了药换了衣服,用一夜的时间擦干净了房间的血迹。第二天挣扎着醒来的时候,苏见欢还照样在厨房里煨粥,看见他后还是展露那样明媚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他不敢先睡,守了很久才在屋外睡着了,没想到因此发烧了。后面夜夜都是这样的噩梦,直到那个人躺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睡着。

可是,梦里的他,没有去找心经,只是瑟缩在角落,看着那个人发狂伤害自己,一剑一剑,一声一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起身,看到枕边还躺着那个面具,面具是新的,在湖上受了潮,所以那钟馗的脸更加扭曲和怪异,他徒手盖住,一点一点把它捏碎了。

遇上这种事情,各个门派自觉瓜田李下,配合岳掌门,趁夜就雷厉风行地搜查了角角落落,很快就在山脚下发现了配置火药的仓库以及正在往里运原料的黑衣人。谁也没想到祸起萧墙,追查到最后竟然抓住了证据确凿且正欲逃亡的青台山二弟子裴元清。大太阳才刚升起来,大厅里就挤满了人,小辈们黑压压一圈围在师长身后,却还探头探脑想看清始作俑者的嘴脸。

大厅虽然富丽堂皇,却半点没有情趣雅致。青台山一向练的都是霸道凶狠的功夫,那日屠魔之战中不少弟子身中数箭仍奋勇无匹,这才赚得了岳掌门头顶着的“铁骨铮铮”的匾额。

岳掌门青了脸,喝问道:“元清,为师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偷匿火药,意图不轨?”

裴元清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答:“师父,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囤积火药,只是想着造些烟花爆竹,在群英会晚上献作赏玩助兴之物,万万想不到触犯了各位尊长。”

岳掌门见弟子如此懦弱,更是气愤:“好啊,既然如此,你便拿出证据来呀?”

那裴元清却突然扑倒在扶瑾轩脚下,哭喊道:“扶掌门,求你跟我师父解释一番啊。当时你不是让我暗中制作烟花,供各位掌门一乐,还主动出资鼓励我去做的。那天,那天……初三,大家都在峰顶,你还下山亲自去督查火药质量了呢。此时,万万不可抛下我啊。”

言毕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散在地上,哭号道:“这里都是我和扶掌门来往的凭证,上面还有常山的章子。各位来看看啊。”

大厅里一下议论纷纷,只有苏见欢对这种错漏百出的辩词心下嫌弃,却看着扶瑾轩冷冷不说话,还躬身拿起一份契约细细端详。

岳掌门见自己嫌疑稍祛,口吻也缓和了不少:“哭哭啼啼做什么?把话说清楚,莫要冤枉了他人!”

裴元清带着哭腔应了句是,又站起来靠近扶瑾轩,正欲开口说话,一个灰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喉咙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却是个不认识的人。

苏见欢擎着裴元清,不顾众人反应,朝着对方脸上左右各是一拳,又将他的头向下摇了摇,摇出两颗槽牙滚到地上,又卸了他的下巴,两手并用打断了他的关节,方将他丢在地上。这样死证的手段,在魔教手下混的时候见多了,一见对方神色有异就能猜想出来。

众人皆惊,岳掌门更是挂不住脸:“哪来的野人,怎敢当众打我徒儿?”

苏见欢狠狠一笑,难道我便看着你的徒儿当众欺负到我阿轩头上吗?当下捡起两颗槽牙,一颗转身递给扶瑾轩,一颗丢到岳掌门手中,大喊:“岳掌门,你可看清楚了。这槽牙里藏的黑丸,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你的徒儿,为了攀咬扶掌门的,连死都不怕,可还真是铁骨铮铮呢。”这句话说出来后,大厅一片哗然,苏见欢自己也觉得过分了些,捡起地上的字条看了几眼,遂立即用话掩过去:“当然,裴元清这种小人,不配为青台山弟子,说起他,确实玷污了岳掌门。只是这厮求死心切,说话间前言不搭后语。想必各位都查明了,仓库里的火药都是昨晚新送来的吧,昨晚我看到的可疑船只大概有二三十艘,算来至少有半吨的量。这样的量,若真是常山是大批购买或者托人所买,交付之间势必引起官府警觉,而这些单子,根本没有官府的印鉴;若是小批购进……”

“那便是涓涓细流汇集于船,再哄骗裴元清运送进来的手段。可扶某不明,为何这些字条上的金额如此之大?”

苏见欢看了扶瑾轩一眼,后者带着微笑回望他。阿轩不怎么爱说话,同自己还好些,若是带出去,那些姑娘们想要逗他开口也只能自讨没趣。以前老担心这孩子离了他口头上欺人家不过,今天见他能把自己想说的话接下去,颇为欣慰,趁势退了下去。

此时唯一的嫌犯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有嫌疑的也自证了清白,再审下去也毫无意义。岳掌门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命人将裴元清拖下去关押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会便散了。

苏见欢也趁乱出逃出了常山的视野,甫一出门就被一只小麻雀捉住,一口一个“阿山伯伯”喊个不停。苏见欢无奈看向激动不已的梁小姐,对方全然不顾淑女风范,大着嗓门说道:“阿山伯伯,你真厉害。刚才若不是你出手,那个裴元清估计就要奸计得逞了。”

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夸赞,苏见欢有点飘飘然:“其实也没什么。你看我一把胡子,就知道我在江湖混迹多年,这种把戏看得极多,所以才能判断出来。”

“总之,还是你见多识广,不然今天那小白脸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你为什么一直叫人家小白脸啊?扶掌门少年英才,哪里不对你的胃口了?”苏见欢真心实意地请教。

“他啊,这个人就是一副伪君子的嘴脸,你看他朝谁都笑……”梁小姐突然顿住不说了,直盯着他身后的方向。他转头一看,正好对上那副得体的微笑,却隐隐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眼神的怒气。

梁小姐吐了一下舌头:“阿山伯伯,我走了。”

苏见欢朝她的小步快跑的背影笑道:“下次记住了,说人坏话一定要背着人说,不能再当着人家面讲了。”

扶掌门走到苏见欢近旁,依然是言恭貌敬:“刚才多谢前辈为我解围。”

苏见欢心里发虚:“没事,反正也是无稽之谈,清者自清,我只是出来走个场罢了。”

扶掌门道:“在下略备了薄酒,不知苏前辈是否肯赏脸出席。”

苏见欢忙推辞道:“有酒有肉喝当然极好,只是乡下老婆孩子想我想得紧,要不是昨夜耽搁了,今天就……”

扶掌门果然知趣:“即使如此,晚辈也不敢强留。还望前辈哪日路过常山,肯赏光上来一聚才好。”

“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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