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入世

第2章入世

慕容鹤花了一早上时间，边哭边把慕容缘葬了。而他的佩剑便立在了坟墓旁边，生生世世守护着它的主人。慕容缘葬在生前最爱的那片小树林里，旁边还有石桌石椅。师父最爱坐在那里喝茶闲聊，或者与自己对弈。

慕容鹤对弈从来没有赢过师父，她曾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超过师父的！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蓦然回首，早已是人去楼空。

守灵七日后，慕容鹤收拾行囊准备下山。

慕容鹤没有家人，她的记忆中只有师父慕容缘一人。

自三岁起，就被慕容缘抱上山做唯一的徒弟。

三岁以前的记忆，慕容鹤完全没有了印象。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尚有几人，她一概不知。

或许自己只是个流浪市井的孤儿吧。她已经在心底默认了。

慕容缘常说，在他二十多岁时，尚还在尘世游历，途经一条小河，恰好碰见趴在河滩之上奄奄一息的慕容鹤。便救起她，带着她一同归隐山林，不谙尘世。

尽管是个孤儿，生命中缺少了父母，但慕容鹤时常感慨自己的幸运。

师父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容术师。

易容术诞生于一百多年前，而此术法的开山祖师立下规矩，一位易容术师只可收一位弟子，师父不死，弟子不可出师。

也就是说，易容术师同一时期世上只有一位，这也使如此珍贵的术法随时面对着失传的危险。

多少人挤破头都渴望成为易容术师的徒弟啊！自己又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如今师父走了，慕容鹤成了尘世里唯一的易容术师，她想：这么多年，也该出去闯荡闯荡了。

收拾好行囊，尽量多带了些盘缠，以免不时之需。

进入师父的小屋整理散乱的书籍时，突然想起慕容缘曾经跟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山入世了，记得带上我书房中书柜末端放着的那个檀木匣子，里面有你必须带着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自己非带不可？

慕容鹤放下整理完毕的书本，拐弯走入书房，七日没打扫，书柜上没落多少灰尘——一切都还是师父生前的样子。

她取出陈旧的木匣，打开，看清里面都物品后，真切地吃了一惊。

木匣里放着两样东西——半块白玉佩以及师父的一张手稿。

玉佩她听师父提起过，是慕容缘救起慕容鹤时，慕容鹤身上挂着的。玉佩的切口光滑，不像是无意弄断的，更像人为。

她摩挲着玉佩。玉佩雕镂着莲花纹路，正中央用篆书刻着一个“苏”字。

“苏”是何意？自己的姓？亦或者是名？慕容鹤不解，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毕竟关系到她的身世，是她家人的唯一线索。

而那张手稿有些年代了，羊皮纸已经泛黄，边缘处有了裂纹，纸上字迹张狂不羁，墨色浓重，颇有力道，看来是师父年轻时所书。

这上面似乎写着某种膏药的配方——复颜膏！

慕容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左脸戴着师父为她制作的假面，像真的肌肤一般光滑，可她仿佛穿透了假皮，抚摸到了那大片粗糙、干皱的皮肤。

是的，她的左脸有大面积的烧伤。那里的皮肤是黑褐色的，皱巴巴的。

师父说，他将慕容鹤捡回来时，慕容鹤脸上的烧伤还是新的。

她三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鹤突然痛苦地扶额，眼睛禁闭，眉头蹙起。每每想到此处，头都会涌上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她的头撕裂。

易容术虽然能重塑容颜，但是慕容鹤脸上的伤疤太大，师父也不知她原本的模样，若是用了易容术怕是也无法完全复原，容貌要是出了问题，慕容鹤就很难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师父才会留下复颜膏的配方……

慕容鹤怔怔地握着卷起的羊皮纸，然后将它放进了小包袱中。

师父竟是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全面！

出山前，慕容鹤跪在慕容缘坟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此后，便只有这些草木鸟兽与旧时回忆陪伴师父的余生了吧。

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慕容鹤走出山顶设置的迷雾阵，沿着狭小湿滑的山路下山而去。

千岚国皇都。

正值初春，早晨的白雾刚刚消散，还带着些许凉意。

慕容鹤从云鹤山下来已经步行了两个时辰，身上沾满了露水。

初入尘世，身边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她。从前与师父归隐山林，师父每年偶尔出一次山，都是让她看守云鹤山顶的迷雾阵，防止行人闯入，根本没带她下过山。

到达皇城，慕容鹤可以说是筋疲力尽了。掂了掂装盘缠的小布袋，里面的碎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城中不比城外的荒无人烟，集市上百姓布衣在道路边摆满了小摊，时不时有推着木板小车的商贩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慕容鹤艰难地在人群中前行，稍有不慎就会被摩肩接踵的人流带偏方向。

她在一家客栈前驻足，身后一位男子便狠狠地撞上了她，然后骂骂咧咧地绕过她离去。

慕容鹤抬首仰望，只见二层的客栈装饰精细，雕栏玉砌，窗户打开，窗格雕镂颇细，从外边望向内部，里面墙上陈设着名家字画，溢满书香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