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害
“大梁皇室凋敝,梁太子只有两个姐姐。长公主乃太后所出,早已婚配。二公主不足岁就夭折了。但是我们忘了大梁还有一位公主,她八岁就跟着自己母妃出宫修行,这些年甚少有她的传闻。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探子已经打听明白了,凌云峰就是这位徐太妃的修行之所。徐太妃跟《九攻》之间到底有什么牵连,我们却不得而知。”
“三公主马上及笄,生的姿容艳丽,清新脱俗。我们可以以求亲之名再次踏上梁国的土地。若梁国不肯同意,那么十之八九便是要与我大燕为敌;若梁国方面虚与委蛇,咱们便以商谈迎娶事宜为由留在金陵,到时候便可以公然露面,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咱们这边相互呼应。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更加方便打听《九攻》的下落。”
“对,断没有刚答应了婚事就刀兵相向的道理。”燕帝拍拍额头说道。“王弟看哪位皇子可以担此重任。”
“前面三位皇子都已婚配,为显诚意,公主嫁过来断不能为小做妾,必须是正妻。四皇子残疾,即便这位公主不是皇后所出,想来也是不般配的。七皇子年龄小,目前合适人选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沛儿刚跟我去了一趟大梁,隔日无多,再去求婚怕是不太合适,倒是五皇子,生的文质彬彬,又酷爱诗书,跟穗阳公主还真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对。”燕帝心里早已捋了一遍,毫无疑问,五皇子燕润是最佳人选。
“还有一样,”惠王又说:“咱们跟大梁这些年没翻过脸,可是西渝不同。这些年,豫王年老,不喜刀兵,只为养寿。豫王年前驾崩,靖王继承大统。靖王的母妃可是被大梁灭族的青依族后人,靖王的王妃也出自青依族。”
“朕曾经说过,西渝跟大梁刀兵相见之时,就是我军讨伐突厥崛鹰部最佳时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从今年开春,草原大旱,饿死牛羊无数。按照以往的经验,每逢天灾,突厥必会在下雪前越过阴山,对我西北边民大肆烧杀劫掠。朕忍了这些年,朕不能再忍。”
“皇兄关爱臣民,臣弟又如何不知。臣弟想,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大梁镇守西境边陲的是长顺王世子萧彦鸿。萧彦鸿如何暂不说,就说长顺王,他是晟丰帝唯一的亲弟弟,而晟丰帝到了萧麟风这一辈,也只有萧麟风一人继承大统,要说长顺王心里没点想法,谁信!”
“惠王弟的意思是……”
“皇兄,不管长顺王是否有此心,我们都得让梁太后跟太子以为他有此心。只要他们君臣猜忌,必动摇萧彦鸿的军心,这就是西渝的机会。还有一点,臣弟不敢说……”这时有小内监端了茶水进来。
“朕知道,靖王王后虽然病逝,可是朕不想委屈珂儿。朕只这么一个女儿,朕舍不得。”燕帝思索片刻:“其他的就依惠王弟吧。”
惠王府。
“皇叔为何会推荐五哥?”燕沛想起双鱼池畔的穗阳,那样的美好,他们曾一同从双鱼池边,从饿狼口中拉回一个死士。
“不推荐他去,难道推荐你去。若燕润求亲顺利,为了稳定大梁,你父皇固然会重用燕润。可有一点,万一梁有攻燕之心,燕润很容易沦为质子。那时,以我对你父皇的了解,他必定会放弃燕润。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皇叔考虑周全。只是前儿我母妃在宫里无故又被皇后训斥,当着六宫,当着奴婢的面。我身为人子,连累母亲,真是心如刀绞。”燕沛静下心一想,果然如此,微微叹息一声,将穗阳的倩影从脑海中消除。
“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你母妃受了委屈,可曾在你面前抱怨过一句?她能忍,你更要忍。”
“是,侄儿懂得!”
“督查粮草一事,太子储君,不易离京,二皇子妻舅牵涉其中,皇上必不放心,三皇子办这种大事,魄力不够。我直接推荐的你,皇上已经同意了。你接旨以后,当排除万难,全力以赴,要干的漂漂亮亮。务必让皇兄知道,你才是那个不争不抢,不巧言令色,眼中无皇位,心中有国事的皇子。”
孙老怪正在屋里捣药,见雁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进门,就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揍那帮孙子了?”
“嗯!”雁云抿着嘴点点头。
“干的漂亮。里面有几个家伙,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可惜他们见我都挺老实的。”孙老怪无限遗憾地砸了一下拳,随后又得意洋洋起来,仿佛是他亲自动的手。
“手受伤了?来来来,我给你包一包。干嘛藏在身后……让我猜猜,你这是分到落霞宫了,对吧?”孙老怪人老成精,一见雁云手负伤了,还不让包扎,立马明白了。
“嗯!”雁云咬着嘴唇笑着点点头,露出一脸傻样。
“得,你这也算求仁得仁,得偿所愿。中午,我让御膳房送几个好菜,咱爷俩庆祝庆祝。”
“嗯!”雁云很开心的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庭院。
落霞宫是后宫的一部分,正门朝西开,正对着御花园一角,有一条临湖小路向东绕过去,通向坤安宫。
侍卫们戍守后宫宫殿大门,没有突发情况,比如说着火,比如说有刺客,侍卫们是严禁进入宫殿内一步的。这几日,太后凤体违和,晨昏定省,鹤雨不敢怠惰。
鹤雨傍晚出门,已经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
“雁云?”鹤雨开心的喊道。果然雁云脸上带着笑,站在宫门左侧当值。
“你左手怎么了,为什么把它藏在身后,拿出来给我看看!”主人的话不能违背,所以雁云伸出了左手。他耍了小心机,伸出来之前,使劲攥了一下,于是伤口重新崩裂开。
“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鹤雨一把抓起雁云的手,身边的嬷嬷开始咳嗽。
“嬷嬷,你不要说话。我要做什么,自己很清楚。”鹤雨说完,理也不理嬷嬷,带着小宫女转身回去了。
不过片刻,就见鹤雨拎着药箱,拽着梅姨跑了出来。
“伸出手来!”鹤雨命令道。
雁云很乖。鹤雨低着头,雁云能闻见她发间的香。
“公主,来不及……”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嬷嬷,如果太后怪罪,我自一力承当。”鹤雨头也不抬。一直到缠好最后一圈,鹤雨才将手里的剪刀纱布往冯冷梅手里一放,转身欲走。
冯冷梅横跨一步,拦住鹤雨,将鹤雨散落在鬓角的碎发掖了回去,又正了正头上的发簪。
“公主务必注意仪表,不可失了礼数。”
“嗯!我知道了。”
雁云的眼光仿佛被什么牵引一样追随着鹤雨的身影。她的身后跟着嬷嬷和宫女,可是他就是能从间或一露的裙角衣摆处,认出鹤雨的背影。鹤雨,是刻在他的脑海中最美的影像。
冯冷梅不动声色,站在雁云眼前,挡住了雁云的视线。
“你是不是一天不受伤就不自在,这又是怎么弄的?”冯冷梅说话的口气就像雁云是个自虐成瘾的白痴,可是她的眼里却颇多怜悯。
雁云眨眨眼,没有回答。
“雁云,”冯冷梅忽然靠近一步,低声正色道:“以后别再耍这些小心思。”
雁云愣了一下。
“这里就是你能离她最近的地方。”
看着雁云脸上那一丝笑意慢慢隐去,冯冷梅心里叹息一声,雁云果然有些小心思,可是在这深宫内院,这样的心思一点都要不得,不仅会害了雁云,更会害了鹤雨。她看了看宫门另外一侧站着的目不斜视的侍卫,终于什么也没说,回去了。
穗阳的十六岁及笄礼办的十分热闹,在太后娘娘的坤安宫由太后亲自主持,礼乐整整响了一天,不仅宫里的几位太妃无一缺席,就连宫外的诸多诰命夫人也都参加了,收到的贺礼摆满了坤安宫。
太后已经有数日没有上朝了,就这样,还拖着病体给穗阳举办了如此隆重的及笄礼,宫里谁都不是傻子,锦上添花都是做惯了的。背后难免腹诽,这位公主怎么倒像是太后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