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消失的尸体
一具极为高大的新尸躺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双眼血红,身上还穿着睡衣,但肢体还是完整的,既没有被剜眼,也没有断手断脚,与义庄里的九具尸体相比,他死得算安详了。林修远到场比白述还要早,身旁的推车上,昨夜刚死去的秦老板被黑布裹着,露出那半张狰狞微笑的面孔。
林修远备了砭镰,已经开始验尸了。
因为当地县令放纵,仵作的验尸水准远远不如一个药剂师来得精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刚刚燃放完烟火般的气息,越是往里走,这个味道就越浓。
芩九拉了拉白述的衣角,凑到他耳边说道:“小白小白,你闻到了吗?”
“什么?”
“火药的味道,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芩九指了指面对着内院正门的一间房。
这间房位于整个镇西府营的正中央,朱门金瓦。
无疑,这个房间是花去鹤的。
“奴婢柳莺莺,昨夜老爷在府中设了家宴,可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老爷就不见了,我们也问过下人们,没有人看到他出去。后来已经很晚了,我本都已经睡下了,可老爷忽然就敲我的房门喊我去他房中。他那个时候.似乎有些头痛,手一直按着太阳穴,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但我能确定他还是活着的,因为回去之后,我们.嗯.谁曾想,我今晨刚起来的时候,老爷就这么在我枕边断气了,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一个穿紫色衣服的侍妾一边以帕拭泪,一边回应着肖拓的问题,掩藏在那张漂亮皮囊下的笑意却早已隐藏不住了。
花去鹤家财万贯,他一死,那些财产她就算只能分到十分之一,都够活到下半辈子了。
另外两个侍妾站在一旁,脸上不悲也不喜,这两人是一对姐妹,样貌孪生,都是花去鹤从青楼中抢出来的女子,她们在青楼中遭人侮辱打骂,花去鹤便将她们抢了出来安置到自己府中。
“他不是个好人,烧杀抢掠,有时还喜欢骂人,但他从来没打过人,吃穿上也不曾怠慢我们。若不是他,我们姐妹俩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其中一个白衣款款的温和女子走上前说道,她身后跟了个小上几岁的姑娘,躲在她姐姐的衣袖后头,悄悄偷看在花去鹤房中排查的白述。
花去鹤房中的家具陈列极为奢华,无一不是镶金戴玉的,入门一侧排放着刀叉剑戟四样兵器,在阳光下锃亮锃亮的。白述绕着墙根,时不时地用手敲敲墙壁。
芩九不解:“小白你敲人家墙干什么?”
“我在找密室。”
白述手指在墙上敲一敲,伸手在画框后面按了一下,只听一声石块摩擦的碰撞声,密室的门便缓缓打开了。门前的青石墙壁上刻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痕。
“找到了!”
肖拓听见喊声,急匆匆就带了一队人马往密室下摸索。
半刻钟后,肖拓带着一队人回来了。
“将军。”
“情况如何?”
“我们.只找到了这个。”
肖拓将一只酒坛子搬到白述面前。
白述定睛一看,好家伙!就是客栈里害他醉酒失态的那种酒。
想起芩九说他醉酒后抢人琴偷人狗的“光荣事迹”,他就气不打处来,手一扬,把酒坛子给打翻了。
“都是酒吗?”
“是啊将军。”
“找,接着找。”
这花去鹤还能插翅膀飞出去不成?就算是飞出去,潜伏在附近的城防军和坐在不远处屋顶上的羌狄也会发现。
白述从里屋出来,绕着花去鹤的尸首缓缓转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他的那只朱砂手串上。
原本温润的大红色朱砂手串上附了一层黄色的粉末,用手一捻,粉末便扑簌簌地掉下来。挂在粗大铁链上的将军令也不知去向。
白述将他的手抬到眼前,嗅了嗅,一股酸而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是硫磺”
白述转头看向正在检查口腔的林修远,问道:
“死因?”
林修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回道:
“死者面部齿龈和口腔黏_膜红肿,双眼充血,且佩有朱砂饰品,手臂有一处烫伤,按尸僵的程度来看,应是在申时,死于赤汞中毒。
朱砂的饰品本身无毒,但若是被火烧灼或以水加热,朱砂就会分解成赤汞和硫磺,赤汞含有剧毒,若是形成了蒸汽被吸入体内,半日之内必然毙命。”
看来这汞蒸气的来源,就是这副手串了。早前白述便发现花去鹤的朱砂手串又被烧灼过的痕迹,但那串手串的朱砂含量不纯正,遂并未致死。
而如今戴在他手上的这手串,已经换成了崭新的。
花去鹤的病,只要是和他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都知道,任何人都能用这个方法去杀人。
离发动兵变的时日不久,迟凌万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镇西军需花去鹤本人或持有其手信的人配合将军令方可调动,而镇西军是花去鹤唯一的价值和底牌,他绝不可能将自己的手信交给迟凌的人。
林修远倒是很有可能,昨夜他房中那个大个子,几乎可以断定是花去鹤了。但如果之前“六月初六”案的凶手都是他的话,依照他的杀人习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杀花去鹤呢?
他们所说的那个“秘密”,又是什么?
白述吹了声口哨,将羌狄叫来:
“将花去鹤意外死亡的事情禀告太子,让他堤防迟凌在宫中是否留有后备军,花去鹤的事调查完毕后我会即刻回朝。”
羌狄领命,立刻消失在了院中,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