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孵化

第66章孵化

江春霭独自回了住所。

正是秋季,沿途回来都能闻到飘香的瓜果气味。

可是江春霭偏偏觉得不如此。

就像是大病一场之后醒来，懵懵懂懂一般。

她的心中有一股沉郁的钝痛，丝丝缕缕,来不了痛快，痛苦不是来自于五脏六腑,而仅仅是心中的某个角落。

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当真要人觉得不好受,江春霭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这是有人死了的感觉——她必须接受这个感觉。

人死是什么感觉呢？

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听到一模一样的音调，触碰到一模一样的感觉……

……哪怕她冒死,一头一头地磕上了九千天阶，留下她的一缕神识也没有用。

她只是,有可能转世而已。转世之后呢？她们还能相遇吗？

寒宵还能做修士吗？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定数。

而她彼时就是抱着这种未知定数，成了自己的希望,一阶一阶地磕头磕了上去,在她最后和寒宵度过的那些时日里,她都有好好珍惜。

甜蜜的煎熬，煎熬的甜蜜，她无法形容那段岁月。

总之，若是梅声迟崖主还活着的话，她应该会更心硬一些。

但不管如何，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看师尊的样子，似乎处理得还不错。

过去就过去吧。

她不过是,又当重新过一遍人生而已。

今夜，江春霭睡得意外的踏实,她有生以来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就连那个常常在识海中引导她的声音，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好奇怪啊。

江春霭尝试着在识海里面呼唤她：“您在吗？”

“您在吗？师尊？”

到了最后,她甚至尝试着叫了“师尊”，在她的心目中，这道声音就是师尊残魂的化身，用以指引她。

然而，不管她怎么叫，甚至连把师尊的名讳搬了过来，那道声音却还是不曾回复她。

仿佛就在江春霭昏迷的这两个月中，她同样得不到任何回应，离开了一样。

又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江春霭无奈，猜想这道声音很快就会回来陪伴她。

彼时她还怀抱着这种故人终将重逢相见的美好祈愿，但是后来，江春霭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只不过彼时她还不知道罢了。

她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有人叩着门扉。

江春霭礼貌地去门口迎接，打开门时，除了常歆师姐以外，却发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面容，不是别人，正是她以往的小师妹宴苓珑。

宴苓珑还是同她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簪金佩玉，而是全身上下都打扮得素净，整体看来有些消瘦。

“苓、苓珑……”江春霭喃喃着。

甫一见到江春霭，宴苓珑的鼻尖顿时红了，眼瞳中泪光翻涌，几要哭出来了：“师姐，春霭师姐！我们终于见面了，我终于能够这样叫你一遍了！”

她说着，竟然一边扑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江春霭抱住，涕泪连连地枕在她的肩头，“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宴苓珑音声哽咽，不住颤抖。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当面同春霭师姐道别的机会。所以，彼时她一笔一划地在止息锦下落下字迹时，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决绝与歉疚。

不可再。她彼时以为她们之间的友情不可再。

“呜呜呜，师姐，对不起，是苓珑之前做错了，对不起你。”她呜咽着哭泣，浑身发抖。

江春霭心中感慨，鼻尖同样涌上一阵酸楚。

——她们也曾这样互相抱着哭泣，只不过那会儿是坐着的，将眼泪都流进了彼此的衣襟中，泪水混着汗水，湿漉漉。

这次和上次同样。

江春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稳道：“没事，我现在好好的，你看，春霭师姐现在不好好的吗？”

“嗯……好好的，”宴苓珑还是啜泣不止，“是，春霭师姐现在好好的，可是，可是……梅崖主她却因为我去世了！”

宴苓珑说完，擡起了哭得朦胧的泪眼，水汪汪地望着江春霭，鼻尖已然通红：“师姐，对不起，苓珑这辈子做错的事情太多了，之前就因为一己之私把你推入了火坑，到了最后，还害死了梅崖主。”

“其实我不应该活到现在的，本来、本来站在这里的人，就应该是梅崖主，而不是我，我太懦弱了。”她仍在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