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断指

第64章断指

江春霭的目光胶着在指尖的青黑颜色戒指上,丝丝缕缕暗气泻出。

无怪乎此前她就觉得这枚戒指有异。明明生长了一副玄铁的模样，触摸到、戴进去的时候，却是软的。

像这条软蛇的皮一样。

寒宵缓缓地从小圆桌的桌腿上爬起来。

方才盘碟砸了她的头皮渗出鲜血,如今汩汩地顺着发丝流下。

她就这样在涓涓鲜血中，极慢、极慢地站起来,同时说：“江春霭,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江春霭眼瞳倏地放大,心头一震，却只是加大了手中握力，把诛念紧紧地攥握在手中。

寒宵继续道：“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江春霭默不作声。

“就是还在山上,还在明雪宗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有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她轻轻地说,像是如数家珍,“那个时候我还在你的身边,和你一同住在那间小房子里面。我把那枚蛇蛋拿出来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变了。”

江春霭仍旧不吭声，只是紧咬牙关，紧握诛念。

“你逐渐变得和我亲密起来，有很多事情问我了。”寒宵又从染血的胸腔中震出一声笑：“可是一个人的真实想法是藏不住的。江春霭……你知道，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特别是像你一样，拥有这样眼睛的人。藏不住事,你很迫切地关心那枚蛇蛋怎么孵出来。"

寒宵说话间，眼瞳一直紧紧地盯着江春霭的眼睛,如琉璃一般瞳孔还是浅浅的。

“你只在乎蛇蛋怎么孵出来，并不在乎我。”

一层细密的冷汗从江春霭额头渗出。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吞咽着唾沫，也将送到唇边的话语尽数吞咽下去了。

是啊，她只在乎蛇蛋怎么孵出来，并不在乎寒宵。

要是真如寒宵所说的这样就好了。

寒宵爬起来过后，又一步一步地，朝着江春霭走过来。

“你要它，不要我，我明白我知晓，”寒宵语气森森，却又带着一丝豁然，“但是这也没关系。你现在同样欠我了——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江春霭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倏地收缩，她霎觉疼痛。

寒宵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道：“一命换一命。这是我们新的开始。”

江春霭惶然擡起头，衔上寒宵那近乎狂乱的视线。

狂风吹乱了喜烛，阴惨惨的光色融在寒宵脸上，明明这里是阴暗的冥界，她的眸子却也亮如星子。

照着照着，又让江春霭觉得有几分迷离。

她恍然大悟。

原来寒宵早就明白了，从山上，从她怀抱着小心思问她蛇蛋怎么孵出的时候，就也开始算计了。

她们都互相开始算计了。

“是吗，新的开始？”江春霭低声重复寒宵的话，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情绪。

她和寒宵，她和她最倾慕的师姐，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的局面的呢？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尚是少年时，满心满眼都是寒宵，做什么事情都要最先想到寒宵师姐，春日的花、秋天的叶，连练剑时收获的喜悦都想要一分为二送给师姐……

师姐也变了。师姐不再是那个冷脸相对的仙君首徒——只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暴烈，暴烈得不像她那副仙风道骨的皮囊。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至少有深深喜欢过彼此的时刻。

却正好错过，当她爱她的时候，她不爱她了。

想到这里，江春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想要继续接下来的话。

她俩终于走到了这里，从清澈无瑕的爱到每一步都是算计。

恐怖的是，寒宵知道她的算计，纵容她的算计——也是为了算计她。

江春霭的心仿佛被烈油烹着。

她的算计，是为了去除寒宵心头寄宿着的恶魔重稷，她不能再让祂出来为祸世间了；而寒宵的算计——

“我只是为了留住你，”寒宵倏地开口，抢断了江春霭的想说的话，眼瞳里淌着血，“这是我们新的开始。江春霭。”

她念她名字的时候，郑重而谨慎。

话音落下时，江春霭手指上套着的戒指竟然有一瞬的颤抖。

那大抵是寒宵心颤动的节奏，一下一下，以同样的频率，鼓噪在江春霭的胸腔之中。

那是她的肉。

寒宵说，她欠她的命，偿还够了。现在她不能离开她。

她们之间无关情丝，仅仅是血肉相缠。

江春霭伸手想要捋下那枚戒指，可它却像嵌在指节上，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寒宵面上带着莫测的笑容，一步一步地，继续朝着江春霭走过来：“你取不下来。我们之间，不会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