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不负

第58章不负

“你说什么？”苏见晴差点没站稳,本来清冷高雅的面上竟然涨得通红，她瞪大了眼睛，“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江春霭跑掉了？”

宴苓珑站在原地，倚靠着背后大树,婆娑树叶在她的脸庞上筛下层层叠叠暗影。

“是,”她艰难地启唇,虽然难以面对，但是她还是要说，“我不能再背叛师姐了。”

苏烟忱挑眉：“你不能再背叛你的师姐了……你的师姐,江春霭？”

“已经不是一次了，”宴苓珑苦笑一声,“我背叛了春霭师姐不止一次。”

一想到这里，宴苓珑就觉得心脏抽疼。

以往待她极好极宽厚的师姐,却被她用这样的方式对待——

师姐在她修为不深的时候,不计较她是哪位师门的修士,倾囊相授，教授她紫电青霜剑，尽管她的初心并不是学剑，而是探听机密、接近高层；

在她偷偷摸摸下山，自以为是地去为寒宵寻什么生辰礼，其实没了春霭师姐，她连回来都做不到；

而后两人宿在民家,她晚上听见了窗外异动追了出去，却被白骨狼人逼至山洞之中。

最后的最后,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对闻讯赶来的寒宵师姐说，妖在断情窟。

在师姐死后的日日夜夜,宴苓珑都处在一种良心不安的状态。

宴苓珑起初以为事情就会这样慢慢过去，但是她想错了。

那些她自以为平静的疼痛，总会尖锐地不期而至。

她的春霭师姐，为人那么好，死得却那么凄凉。每当想起，宴苓珑就觉得自己胸腔中有座呼啸的森林，游魂在其中咆哮。

其声剧烈，其声断肠。那既是春霭师姐的冤魂在鸣叫，也是她对自己犯下罪行的恸哭。

只是她太过弱小了，不能像寒宵师姐那样，大张旗鼓地撬开春霭师姐的棺木，说要让她复活。

她是这么的弱小，弱小到自身都难保，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除了缟素，除了痛悔，她再也做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只能在每个深夜，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惶恐地睁开眼。

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想的再也不是家族的重托、少年的青梅，而是她所辜负的春霭师姐。

正因为她是这么的弱小，所以，她再也不能辜负春霭师姐了。

苍天有眼，春霭师姐活过来了。

这一定是老天给她的一个补偿的机会，让她澄清自己那些所谓“无心”的罪过。

“我不能再背弃春霭师姐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苏烟忱仿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不能再背弃春霭师姐了？”

她说着，竟然气得笑了出来：“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抓住江春霭。我们都到这里了，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你就给我们这个结局？”

宴苓珑平静地看着这两位苏姓姐妹的愤怒。

对于苏烟忱，她了解得更多。

她利欲熏心，想要抓到春霭师姐，借此逼出寒宵，设阵杀了寒宵，从此扬名立万；

至于见晴，她身体不好，需要寒宵的骨髓才能治愈……

这些她都能理解。

苏见晴脸上的燥红已经消失了泰半，她勉强地笑着，说：“苓珑，我知道你年纪尚小，一时分不清孰轻孰重，这些我不会怪你，事后，我也不会追究你所做了这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去什么地方了。”苏见晴一边笑，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向倚在树边的宴苓珑。

看着漂亮修长的见晴，摇晃着病躯，向着自己走来，宴苓珑就觉心头愈发苦涩。

她眼中含着泪，道：“见晴，我对不起你。你的身子骨一向不好，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活下去。”

苏见晴依然微笑着：“是啊，我应该活下去，我会活下去的。只需要，你把江春霭她往什么地方去了告诉我，告诉我之后，我就能活下去了。”

明明她的笑容和小时候所见所喜欢的一样清澈温润，可是宴苓珑却再也不能体会到那样的感觉了。

见晴其实没变，她还是那么好。

坏掉的，是自己。

宴苓珑却迎着苏见晴满怀期待的目光，摇摇头，说道：“是，见晴，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也希望你一直能够活下去……”

苏见晴的眉峰渐渐压平，嘴角都快扬起得意的弧度了。

切，宴苓珑就是宴苓珑，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小跟班，唯她马首是瞻的存在罢了。

尽管现在有了一些别的小心思，但是只需要她随口一说，她马上就会屁颠屁颠地告诉她，江春霭去什么地方了。

“是啊，只需要你告诉我，”苏见晴闻言将脊背打得更直，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转瞬间又染上几分蓬勃生气的风流之色，“我就会继续活下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待在一块了……”

这是她曾经许诺给宴苓珑的。

然而，宴苓珑却还站在原地，目光坚定地看向她，轻轻地道：“可是，见晴，我不能再辜负春霭师姐了。”

苏见晴适才展颜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从小到大，你让我做的事情，我没有一件没有完成，”宴苓珑叹着气，指尖嵌入软肉中，“我也从来没有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