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三章可我回不去了
陈墨第一次见到顾盛酌,是在一一个比往年都要炎热的盛夏的下午。
那天的夕阳很美,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奚成江因为上课看小电影被班主任体罚而怀恨在心,下午倒数第二节课后约了他的三四个损友偷偷摸摸跑到学校停车场,鬼鬼祟祟找到班主任那辆黑色沃尔沃,又是粗铁钉又是水果刀的准备扎轮胎。
而陈墨则是被他们拉来放哨的。
他在外面站了半天,见奚成江他们还没弄好,马上就上课了,他伸长脖子着急的张望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扭过头小声冲他们喊:“喂,你们快不快,马上就上课了。”
“快了快了,妈的,这玩意怎么这么硬。”奚成江鼓捣着手中的工具,骂骂咧咧的回应。陈墨拽了拽领口,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吧你们,少爷我快热死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空气闷热粘稠,陈墨转过头来,百无聊赖的用手扇风,结果却是越扇越热,连带着心里也越发的烦躁。
他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替这群幼稚鬼们来放哨。
这样想着,陈墨低头没好气的踢了下面前的石头。
再抬起头时,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正向他这边走来的少年。
惊鸿一瞥般,陈墨眸光刹那间凝滞,仿佛有一条淙淙流动的小溪从他心头流淌而过。
心底的那些燥热,烦闷,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全都被涤荡干净,身心都通透了起来。
绿意浓荫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水果汁液般榨开在天际的橘红色霞光,空中峥嵘翻滚的赤色云浪,一切的一切在陈墨眼中都退化成了点缀。
芝兰玉树的少年是浩然天地间唯一的主角,他身姿挺拔,发着光,途径世间万物缓缓向他走来。
陈墨屏住了呼吸,惊艳的眼神毫不掩饰的黏在少年身上。
世界变得鸦雀无声,在一片寂静中,陈墨忽然听到一连串轰隆巨响,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的雄伟山脉迅速崩塌。
他情不自禁的捂住心口,鲜活跳动的心脏好像解除了封印--样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撞得整个胸腔都在发疼。越来越近,陈墨:痴迷的眼神随着他缓缓移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经过,他只来得及看到他干净修长的背影。
他急切的动了下嘴唇,还未发出声音,右手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大力强行拉着向少年相反的方向跑去,教导主任怒气冲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反了天了,给我站住,我非卸了你们不可。”
傻子才听你的。”
奚成江拉着陈墨气息不稳的嘀咕着,脚下跑的飞快。陈墨一颗心都是刚刚那个少年,他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去,少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教导主任那张酷似凶神恶煞的脸。陈墨被吓了一跳,迅速把头扭了回去。
十八岁的陈墨拥有一切,是被全世界娇宠着的矜贵小少爷,他无忧无虑,明媚张扬。从见到顾盛酌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要跟前十八\年顺风顺水的人生割裂开来,他爱上了那个让他惊鸿一瞥的少年,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交付出一颗真心,在往后的很多个日子里,他一-直追逐那个背影。
可顾盛酌从未停下来过,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留给他的始终都是背影。转眼,入了秋,又过了冬,春意萎落,夏季盛临。
人间四时循环交替,陈墨接下来的人生始料不及又命中注定。家破人亡,锒铛入狱,他从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杀人犯。最终,那个单纯明媚,喜欢吃棒棒糖的少年死了,死在他遇到顾盛酌的第二年盛夏。
车内气氛沉闷,陈墨的话让顾盛酌面色一怔,手抖了下,近乎失措的松开了他的脖颈。陈墨靠回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仰头溺水--样喘息着,肤色苍白的脖颈引颈受戮般扬起,上面除了那些暧昧的青紫痕迹以外还有一道新添的刺眼的红。1292621
他呆滞的盯着车顶,涨红脸色有种近乎窒息的哀艳,而右边青肿的颧骨却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片刻之后,那种濒死的感觉才渐渐缓了过来,他疲惫的闭起眼睛,刚刚被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脸上留下透明水迹。
“顾盛酌,你会遭报应的。
他的声音好像透支过度,嘶哑嘲哳却透着一股倔强的狠劲。
顾盛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撩了起来,把心头的那点不忍全都烧成了灰烬。
“停车!”他冷冷地命令司机。
司机被顾盛酌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滚。”6210510451
这是对陈墨说的。
陈墨很有自知之明的笑了下,继续在顾盛酌心头添火:“求之不得。随后推开车门快速下了车,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多待。
驾驶座上只剩下顾盛酌一人,他暴戾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副驾驶的椅背,心里只恨刚刚为什么没掐死陈墨。疗养院。空荡荡的病房里,沈婵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木然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一具尸体。走廊里,两个小护士端着治疗盘,边走边/\卦的聊天。
“哎,你听说了没,就102病房那个沈婵,她的儿子是个杀人犯!"一个小护士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不是吧!”似乎也察觉出自己声音有点大,她急忙压低声音问道:“就上次顾总带来的那个
。
“对对对,就是他!"
”看不出来啊,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他还坐过牢,你说这能有假吗"话音刚落,旁边的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响,两个护士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刚刚那个说陈墨;是杀人犯的小护士突然被精神失常的沈婵扑倒在地。治疗盘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我儿子不是杀人犯,我儿子没杀人,你不许胡说。"
沈婵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她跨坐在小护士身上,眼眶被刺激到发红,一双手狠狠地掐着小护士脖颈,似乎要要‘了她的命。旁边,背靠着墙,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吓到几乎站不住。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其他医护人员,两个男医生火速跑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沈婵从小护士身,上拽下来。
“快,快给病人注射镇静剂。
被吓到腿软的小护士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回处置室。
沈婵的胳膊被两个男医生钳制着,她渐渐放弃了挣扎,哭着对医生说道:“医生,我儿子不是杀人犯,他可乖了,他不会杀人的他是被冤枉的。”
他们是心里素质强大的精神科医生,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被沈婵哀切的眼神触动了。被赶下车的陈墨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一路上路人们都对他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直接大声叫他杀人犯。个人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他低下头缩着身子,仓皇失措的快速走着,可那些风言风语依旧不依不饶的盘旋在他耳边。
他想,他要是一只可以缩进硬壳里的小乌龟就好了。
可他不是,也没有可以躲避攻击用来疗伤的壳。
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说了!陈墨在心里绝望的哀求着,可那些声音不仅没降下来,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