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上善若水

历经千重罪，练就不死心。三灾九劫已经展开。

赵策现在面对的第一重劫难，便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紫雷劫。

此劫使人神智迷失，忘却自我，最后在雷光之中崩解，化为微尘。

人的意志会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徘徊，紫雷劫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会将武者的意志完全拉扯入虚幻世界之中，无从挣脱。

即使心性坚韧，万中无一，即使一颗本心，坚若磐石。

紫雷劫起，幻难伊始。

赵策整个人，无论意志抑或身体都被拉扯到了虚幻世界之中。

这是一个不断涌动雷光，一眼望去，大地没有尽头的世界。

世界没有任何声音，绝对的寂静。

赵策自己也发不出声音，随着一道道雷光再次攀上他那条受到巨大伤害的腿，滴水的声音响起。

缓慢但清脆。

每一次水声响起，赵策便感觉眉心一凉。

这种冰凉的感觉以及压抑的水滴声令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什么。

雷电如牢笼，将少年牢牢禁锢在原地，身体内巨龙虚影的力量仍旧在负隅顽抗，只是抵抗力度愈来愈小。

少年只有头颅可以随意扭动，在这片黑色大地上显得无助而绝望。

叮……

水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冰凉的感觉在赵策脑海之中一圈一圈荡开，麻痹他的灵魂。

从前无往而不利的神念轮如今根本无法催动出来，赵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对抗着。

眼下似乎只有在这里等待着，直到身体衰亡，灵魂干枯。

不过天道或许不是最为公正的，然而绝对是最平等的，它给予每一个人的机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是相同的。

既然为这个违反‘道’的武者安排了此次劫难，它也会相应地留下一线生机。

天与人之间，对持而又依存。

“道可道也，非横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一段段道经文字在赵策脑海之中流转，伴随着水滴声越来越清晰。

二者共同响起的时候，赵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爆炸，周身雷光似乎化作了锋利的锯刀，在自己皮肤之上拉动。

五千多字的《道经》于少年心海之中缓缓流淌，那种痛楚也便越来越大。

在最为疼痛的幻觉中，还能非常清楚的听到低落在自己额头处的水声，以及那一段段经文，任何一个武者都绝对捱不过这种煎熬。

赵策在这种煎熬之中昏过去了三四次，又被水滴声惊醒。

他身上的裂痕愈来愈多，由双脚上的裂痕开始，不断向上蔓延，一旦这些裂痕遍布少年的身体，他将永远于世间消散，甚至肉身根本无法回到现世，在这个虚幻的空间之中，化作虚无。

为了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自身体的苦痛，以及不断干扰自己的水滴声之中拖出，赵策开始将注意力放在解读《道经》之上。

古代圣贤曾言，天下无人可以完全通读《道经》并且将之理解通透。

无数武者修炼武道的起点在道经，而后便终其一生，也不过走完了道经之中千分之一的经文。

将《道经》之中隐藏的玄奥，关于武道修炼的深刻道理，对于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完全的解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少年并不知道一本薄薄的道经之中隐藏有多少故事，当他脑海里转动起这一个念头的时候，一切思维便开始为这个念头服务，推动着他不断向前。

首先将《道经》之中的字句通读，而后生硬的记在心里。

通读百遍之后，赵策肉身之上的痛苦开始减轻，水滴声依然不断，但是对于专注的少年影响已经不算太大。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

‘无为’二字转过赵策的心海，丹田之内淡而无色的真力丝不断放大。

这是一股干净而且平和的真力，随着它的缓缓壮大，赵策不论身体抑或灵魂上的痛苦都跟着慢慢减轻。

当它将身体之内那些充斥着暴戾气息的真力完全转化成与自己相同时，水滴声消失了。

‘不争’‘宇宙’自无为之后相继出现。

赵策体内的龙骨被无形力量打磨得光洁而柔和，再也没有了怨恨，凶厉的气息。

经脉被规整，梳理正常。

一根根龙骨开始与赵策的骨骼融合，二者融合为一体之后，化为暗金之色，透露出神秘威严的气息。

最后，赵策自《道经》之中领悟的‘道’字印记则以一种朦胧，无法被看清的状态出现于丹田之中，将那尊坐在白色莲台的血色婴孩包裹起来，使之褪去一身血色，化作一颗如泥丸般灰扑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