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49

第49章49

月光透过天窗静静地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影子。巫偌站在暗处，突然闯入的洛卿宜站在明处，雪亮的碎发上顶着一小块月光。

“洛卿宜。”巫偌扯了扯嘴角。

流血的右手腕被洛卿宜用力地握着,巫偌心里一紧,憋得有些喘不过气。

对方的手指依旧是熟悉的冰凉,此时正抚摸在她创口的皮肤上，一点一点,一顿一顿，仿佛微凉的小雪落在树梢,是轻如蝉翼的触感,触碰在她的皮肤上。

洛卿宜又说了一遍：“阿偌,别。”

对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漆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力度先是松了些，见她伤口仍在流血,又重新用力地按住。

视线在空中缓缓交汇，宛如心田上的情丝流泻到银河，鸟雀在空中架起了横桥,可银河两段的人却迟迟不肯迈步。

“放手。”巫偌道。

苗人养蛊以血为引，她已经习惯放血再止住。伤口在空中暴露了会儿,便很快止住了血，徒留下对方的指尖触碰在原地。

对方的体温明明很凉,可不知为何,攥住她手腕的那处，却灼得有些发烫。

“不。”洛卿宜道,“你先答应我，不要再继续了。”

月光似乎被云遮住了少许,透过天窗投射进来的光线也淡了些。洛卿宜身上雪亮的光斑消失了，周围变得很暗。

眼前的洛卿宜再次沉入黑暗中，巫偌淡淡地笑了笑。

下山小径上的心照不宣已经成了过去，剩下的只有真相水落石出后，堂而皇之的摆在眼前。

她回去见兰汀时，洛卿宜果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回去，而是在旁边，听了个有头有尾。

她忽地觉得很累。

巫偌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知道。”

“那好，你说，我现在在做什么？”

可洛卿宜避而不谈，只是心疼地抚摸过她手腕上的伤口：“……阿偌，你不要伤害自己了。”

“伤害自己……”巫偌冷笑了下，她一把将对方的手甩开，意外地没有受到阻力，而是大大方方地卷起袖子，露出一整条雪白的小臂。

在手臂的内侧，有个暗红色的烙印，还有几条并不明显的疤痕，正是苗蛊施法时的滴血之术。

“这是我们苗蛊特有的修行方式，以血养蛊，我喂过的血蛊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早就习惯了，你又何必再关心呢？”

她随意地低头瞅了一眼，意外地皱了皱眉。她记得自己儿时曾在手上落了道大口子，后来长好也是条明显的伤痕，怎么她*没找到呢。

“我知道。”洛卿宜道，“但……这个蛊，你不要炼了。”

“这个蛊。”巫偌强调了一遍，笑了笑，“归根到底，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方才兰汀所言之事，你听了多少？”

最后一句话出口时，她像是卸了自己身上堆积的几担重重的包袱，浑身上下都是畅快淋漓的舒适。

啊，说出来了。

不再是隐藏在心底的遮掩，而是两人摊开了全部的心思，摆在台面上，敞开了谈。

洛卿宜动了动唇，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最终还是轻轻道：“全部。”

是全部啊。

巫偌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只像是所有的遮羞布被悉数揭开，自己赤身果体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或是身处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审判轮前，她被束缚在绞架之上，等待判官的裁决。

众目睽睽，而众目与判官，都只有洛卿宜一人。

她故作潇洒，是肯定的语气：“那你知道情蛊了。”

“嗯，知道。”

巫偌笑笑，“是我的错，我给你下了情蛊，害得你……嗯，应该境界跌落不少，还耽误了你的道心，你现在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情蛊的作用，而不是你喜欢……”

“不是！”

洛卿宜惶然道：“我知道我的心意，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我……我一直爱你，不是情蛊的作用，我分的清！”

“当局者迷，你也是呀。”巫偌摇摇头，“情蛊的功效不是一般丹药所能比拟的，它能让一人对自己完全无意的另一人产生极大的爱意，爱之至深，不离不弃。苗蛊就是这样的，中蛊之人，并不会察觉到自己中蛊，而是误以为天性为之。”

她低头看了下，洛卿宜正虚掩着牵住她的手。她轻轻地握住，将其递到对方的身侧，再缓缓放开：“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我不该为你下蛊的，待我为你解蛊之后，你便不会再这样喜欢我了。”

解蛊，解蛊。

她一直重复着这个词，重复了好几次。看着洛卿宜执着地、甚至有些恳求地看着她，她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一想到解蛊之后，洛卿宜不会这般看她……同她只是陌生人，她便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会不会舍不得？可能会有吧，她家也没了，昔日的故人皆不在身边，只一个金花成了三岁小童，昔日的学徒兰汀与春草也皆四散离去。睁眼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这段时间里她最熟悉的人，便是洛卿宜了。

又想到这是自己主动下的情蛊才造出的孽，她亏欠更多，愧疚感便占了上风。巫偌摇了摇头，又道：“以后洛峰主有什么用得上我，尽管吩咐。”

“阿偌。”

洛卿宜的声音很认真，是谈正事时特有的严肃，“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你不要乱想，不要道歉，不要同我这般生疏。我对你的感情，并非情蛊导致，而是我的心意。”

对方重新牵住她的手：“相信我。”

这人是听不懂吗，洛卿宜这个样子，被她卖了还在帮她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