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各色女儿命
自叶裔勋做寿那日结识下苏棠柠,单余姚便动了心思,想挑个时候去她的茶楼里坐坐。恰前两日杜仁平往小公馆送来些稻香村的糕点,好像是谁从北京捎回来的。单余姚尝了尝觉得味道很是不错,便拣了些样式好看的装上几盒,准备带过去拜访一下苏棠柠。
奉天城正是柳絮飘飘的季节,哪个角落都未能幸免。单余姚走在街上,柳絮直冲着口鼻扑来,它们顽强的求生欲简直无孔不入。她担心柳絮不慎再飘进糕点盒子里,遂加快些脚步想早些抵达才好。
单余姚正匆忙前行着,忽见一个眼熟的背影从前面掠过,待她再要仔细观望,那人影已没有踪迹。她以为是柳絮飘浮使自己看花了眼,也就没大放在心上,再一会的功夫茶楼也已走到。
单余姚在门口伫立仰望,只见门楣上方悬挂的匾额上著有“晓南阁”三字烫金行楷。茶楼的外观极其普通,门脸儿也不算太大气。她暗暗叹息世道艰难,苏棠柠一个女人家支撑起这份营生实属不易。
她打着门帘儿迈进去,里面仅有零星几桌客人在喝茶。正中央的位置上搭了个台架子,上面坐着一位女子在唱曲儿,好似吴侬软语咿咿呀呀细腻婉约,不像奉天大鼓蹦蹦戏那般欢快豪放。
跑堂的伙计是个机灵的小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他赶上前来询了单余姚两句,不多时已把苏棠柠请了出来。
苏棠柠大笑着从茶楼的二楼走下来,拉住单余姚的手再往回走。
“我正盼着你来,你果真就来了。以后再来就直接上二楼,我跟那小伙计福莱讲明,你是自家人的。”
二人刚走至缓步台,单余姚就听到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她们依次走过几个或虚掩或敞开的房门,在里面打牌的宾客时不时朝苏棠柠打过招呼。单余姚越发紧张了些,直低着头跟随苏棠柠快步走。
在偏深处的最里间前,苏棠柠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扶住阑干,笑道:“你瞧,在这里望下去,茶楼的一切尽收眼底。”
单余姚跟随她的方向望过去,果真如她所说,这个地方视野极佳。
苏棠柠回过身打开里间儿的门,“跟我来——”
单余姚迈进她的房间,这里面装潢的稍显西化,沙发茶几都像是舶来品。
苏棠柠拉着她坐下来,“我这里是土匪窝呀!看把你给惊的一路未言语。”
“我刚进来时,瞧见底下客人稀稀疏疏的,谁知其中奥秘竟在这楼上。”
“靠喝两碗茶赚钱,我这铺子怕是早就关门啦!”
余姚才想起自己手中提的糕点,“这是稻香村的糕点,我带过来给你尝尝。”
棠柠没有礼让,打开糕点盒子便吃起来,“味道不错!”
“底下唱曲儿的姑娘唱的是什么呀?”
“黄梅戏,关外少见的很。你也知道我再没回去过上海,听听那边的曲儿也是好的。”
“总有机会回去的,一辈子那么长呢!”
二人起了兴致滔滔不绝聊起天,一会叽叽喳喳一会又窃窃私语。棠柠又要约她哪天去逛四平街,哪天再去吃马家烧麦……
余姚见时候不早欲要起身告辞,棠柠连连让她再多坐一会儿,又叮嘱她一定要常常来。二人依依不舍总觉有说不尽的话。自此她们慢慢熟络起来,交好胜过亲生姊妹。
叶裔勋略不待见苏棠柠,认为她那样的出身又那样的妩媚风情,担心她把余姚给带坏了。但单余姚难得交下个朋友,他也没过多的横加阻拦。偶尔还是放心不下,就在她跟前念叨,“当心被人骗!当心被人骗!”
余姚可不相信叶裔勋的说辞,棠柠待她是极好的,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回小公馆的路上,余姚又瞧见了来时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人在一家药铺里窜出来,神神秘秘的混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