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此O非彼画
李瑾虚目露愤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居然连祖父都没有听说过,哪儿来的陋民,简直不通文墨,粗鄙不堪,国之蛀虫!”
在场来参加斗诗会的皆是读书人,可居然没有一人觉得李瑾虚所说不妥。宁久微目光暗沉,眼底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不通文墨就是蛀虫?
李瑾虚鼓足了劲要炫耀才华,他腹中也确有几分墨水,沉吟片刻便脱口而出一首《松石赞》,寥寥四句技惊四座,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人挑战。
李瑾虚神情高傲地坐回座位,献宝似地看向郑意,却发现郑意的目光一直盯着台上的双猴图,李瑾虚的气势顿时泄了下来,只能暗暗鼓劲,一定要把这幅图帮郑妹妹得到。
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幅画,虽然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宁久微既然想得到它,人只要有了欲望,就会露出破绽。
她使计让方O想来参加斗诗会,而方人生地不熟的,定会邀宁久微同来。她正愁不知如何激宁久微出手,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
宁久微就算再厉害不过是一介妇人,还能越过家学渊源的李瑾虚不成。
宁久微虽然觉着众人不敢挑战多少有几分是忌惮其身份,但也不得不承认李瑾虚才华确有几分,但也仅限于吟诗作对了。
接下来的时间,不管是琳琅的首饰,还是古朴的器物,郑意一次都没有出手,随着一件又一件稀罕的物品被拍出,场中的气氛一度达到了顶峰。
很快,华丽的展台便只剩下正中间那副气势磅礴的画作。
“什么嘛,就这样一幅画,虽然有几分不俗,但也算不上压轴品吧?”有人忍不住问道。
李瑾虚也在仔细观察,可他不管怎么看,这幅画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没有他平日习作来的精巧,唯一可取之处只能说其气势伟岸,作画之人应当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将军。
“这幅画是我家主子偶然花高价得来,这幅画气势恢宏,笔触灵动,山上戏猴浑然天成,其艺术价值自是毋庸置疑,而更重要的是――”胡女顿了顿,环顾四周,脸上笑容扩大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道,“据说,根据这幅画能够找到一处宝藏,一处富可敌国的宝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精神皆是为之一振,只有少数人能脱离狂热,想到当中的蹊跷。
郑文温和的眼神中泛出淡淡的探究之意,“怕是贵主人无法从画中找到线索,才会拿来拍卖吧。”
胡女善听,哪怕场中一片嘈杂也能清楚听到郑文所言,闻言也不扭捏,大方地说道:“这位公子所言不虚,但我方敢保证,这幅画确实含有可抵一国的财富。”
“这幅画的作者乃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之人,他曾说过,此画是他最珍藏之物,得此画可得一国。”
得此画可得一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顿时嘘声一片。
宁久微正想向方O求证一些事情,却发现向来强悍的方O已是泪流满面。
“父亲,说的是我……”方O周身气势都柔和了几分,“祖父曾说,我生下来就比一般婴儿重,母亲也是因此难产去世,我自小是见风长,不到一岁时已有五岁孩童的气力,父亲说我将来定会成为一位叱咤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
宁久微恍然大悟,原来此O非彼画。
可这幅画一直被她珍藏在府中,为何会被胡人得到,方O红了眼眶,目光中露出几分凶狠,“微儿,我要这幅画!你能帮我吗。”
宁元煜在一旁连连对宁久微使眼色,快答应她,快答应她!不然这个疯女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宁久微哪里不明白,神情一肃,正色说道:“嫂子你放心,这幅画对我来说如探囊取物,保管物归原主。”
宁久微方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做什么诗,谁的诗好,还不是由胡人商会说了算,四舍五入就等于她说了算。
想明白这点,宁久微通体舒畅,有种战战兢兢去高考,结果发现题是自己命的,卷子还是自己改。
宁久微命木李将一张纸条递给此次斗诗会的老板,不一会儿这张纸条就出现在了胡女的手中。
众人的情绪此时已经被胡女推到了顶峰,两眼放光纷纷问道:“这么名贵的画,不知这次贵商会想要什么样的诗词?”
“以这幅画的价值,至少得来一首骈赋吧。”
李瑾虚一脸自信,不管这次出什么题他都有自信拿下,哪怕让他现场做赋他也丝毫不惧。
胡女读完纸条上的内容,笑着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此次的题目是,请各位作一首歌颂农民的――”胡女抬眸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眨了眨眼说道,“五言绝句。”
“五言绝句?”
“我没听错吧,歌颂什么,农民?”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又窃窃私语,五言绝句看似简单实则最难,在极有限的篇幅中要表达出意境,还要注意对仗。
还有这个题目,农民?众人歌功颂德的诗做的多了,唯独没歌颂过农民。
至于李瑾虚,脸色阴沉的都能下雨了,这胡人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吗,他刚说了不通文墨的皆是蛀虫,就来了这么一道题。
虽然梁国有些读书人读书种田两不误,但他一直认为读书乃高雅治国之事,岂能与种田等俗物纠缠,至于农民,有何好歌颂的。
他家的农户甚至连独立的户籍都没有,世世代代都是他李家的奴仆。
李瑾虚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满腹经纶竟然捉襟见肘,可看着郑意殷切的眼神,李瑾虚只好生生地将心中的憋屈压下去,开始绞尽脑汁歌颂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农民。
看着李瑾虚和许多才子眉头紧蹙陷入沉思,宁久微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憋屈?那就对了!
时下大多数农户都是依附于门阀世家的部曲,属于“贱口”,甚至不能和平民通婚。可也有少数自由民,这些农民可以读书识字,梁国甚至允许这部分自由民出仕。
若是能将这部分农奴演变成租用土地的佃户,也许――这将极大地解放梁国的劳动力,促使更多的人参军。
“这有何难,在下周舒,先献丑了,”一名瘦削的男子潇洒地站起身来,率先开口,“昨来菽稻满,今见麦陇繁。一笑复一歌,不知夕景昏。”
宁久微定睛一看,这男子竟还有几分面熟,却是令她心生厌恶的熟悉。
“好!”男子身边一群人纷纷拍手称道,“周大少好文采!”
原来是周天的长子,周巧然的兄长,周舒。
这首绝句通过极短的篇幅写出了田间的丰收景象和农民耕种的快乐,虽说有些想当然和浮于表面,但仍算得上是一首好诗。这周家的大房确是比二房争气许多。
见此情形,李瑾虚哪里肯让人抢走自己的风头,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朗声吟道:“耕犁千亩归,农夫起相贺。田中谷自生,苍生俱饱暖。”
“好诗,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