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拥抱

姜蜜静下心来，殷时说得很对。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看不起叶星最开始面对霸凌时的反应。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乖巧懂事,每个孤儿院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这些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庇护,或是曾经拥有又被抛弃,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争抢,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姜蜜是瞧不上懦弱的人,没有人会主动把想要的送到眼前。之前她演武才人让人觉得很出彩,因为她们很相似。都是在困境中也不会放弃希望努力向上的人,被动挨打不是她们的选择。

殷时的一句话非常触动她,他说:试着去理解叶星,变成叶星,享受那些并不完美,但却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不也是她自己演戏的初衷吗

姜蜜顿时觉得茅塞顿开,看剧本的时候,跟前期叶星之间那一层无形的隔膜好像也被捅破了。

她开始去接近她,感受她,那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身边只剩下高压偏执的母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曾经试着亲近母亲,反抗这种高压,但换来的是母亲更加严格的对待。叶星的父亲因为婚外情跟她母亲叶岚离婚了,从此要强的叶岚就憋着一口气。

她的女儿必须优秀,必须远远把那个小三的儿子甩在身后。从此,她对女儿的情绪视而不见,一心只求成绩,女儿所有试图拒绝撒娇的情绪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总对叶星说:你还不够好,不够优秀,不够达到我的要求,以你的表现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在这种长期近乎pua的对待下,叶星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的人生灰暗,孤寂,看不到尽头。她不是姜蜜,面对欺凌就试试谁的拳头更硬。某方面来讲,她比姜蜜更加无依无靠。她不敢反抗,不单是因为懦弱,而是似乎已经没有反抗的本能。

姜蜜开始理解她,理解那个不完美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孤立无援的她,姜蜜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叶星的情绪。

殷时感觉差不多了,用喇叭喊道:“好,我们再来一次。”

姜蜜走到纪晴对面说道;“你可以真打,没有关系,我可以的。”

纪晴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是漂亮迷人却硬是把自己变得平凡的女孩子重重点头。她跟她身边那些长相优越的同学都不一样,她没有把自己的美貌当成是一种武器。

这次,姜蜜看到路灯下几个身影的时候。根本不敢往她们的方向看,通过监视器能看到她侧过脸后,瞳孔在微微颤动。她避开视线,硬着头皮往前走。

其中一个女孩子直接一把抓住了她,把她狠狠按到墙上。徐薇薇说完台词,拍了拍姜蜜的脸颊,这次用力了很多,她脸上直接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红痕。

叶星捡起沾满灰尘的书包,这次她的眼中不再有屈辱。只剩无助,以及强忍着不敢落下眼眶的泪水。

“ok!卡!”殷时走到她们面前,“很好,记住就是这种情绪,不要觉得放不开,不要觉得下不了手。”

纪晴点了点头,她有着跟长相不太一样的羞涩,“我刚刚很用力吗你没事吧”

“没事,你打的很好,让我一下子也入戏了,之后也是,你不用顾及我的,我们都是为了把戏拍好。”

殷时也点了点头,他没有选错人,她很专业。也庆幸姜蜜当初的坚持,让他没有因为偏见而错过一个好的演员。

宁城是个小镇,酒店不多,他们整个剧组加起来人不少,包下了一个三星酒店的三层楼,住的都是他们剧组的人。

姜蜜是女主角,有一个人一个房间的待遇,现在她也庆幸自己没有拒绝一个人住。白天感受到的叶星的情绪还在她胸口沸腾,搅得她很难安宁。

虽然刚刚洗完澡,姜蜜还是决定出去跑步,她需要有个地方发泄这种灰暗负面的情绪。

姜蜜带着耳机跑出了酒店,宁城有条河环绕在城镇的周边。晚上有路灯,不算很偏僻,姜蜜沿着河跑步。

她调整着呼吸,努力放空自己的情绪。

她以前没有担任过戏份这么重的角色,更没有演绎过这么复杂纠葛的人物。内心来说姜蜜是高兴的,叶星就像是她的磨刀石。今天下午她共情到叶星的情绪的时候,那种每个毛孔都张开,热血沸腾的感觉依然还在。

她就像是要掏空自己,注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忘掉她是姜蜜,她就是这个小镇上平凡弱小的叶星。

接下来的拍摄,殷时每一天都能感觉到姜蜜的变化。即便是没有她的戏份的时候她的话也越来越少,她真的在接近她,变成她。

对叶星的霸凌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从开始时的敲诈零用钱。到后来逼她帮她们做作业,故意把垃圾扔到她的身上。

一直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徐薇薇因为考得太差,打了叶星几个耳光出气。当她带着一身狼狈回到家,叶岚肃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家”

“我在学校自习忘了时间。”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你们老师跟我打过电话,说你一放学就走了,还有这个期中考试你的成绩怎么会退步了那么多”

叶星看着母亲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到底要怎样才够呢。

叶星忍不住了,她大声喊叫,声音却在颤抖,“你永远只关心我的成绩,你就不关心别的吗”

“我不关心你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的学习,管你的生活,我还不够关心吗!”叶岚觉得很失望,她为了女儿付出了多少心血,女儿居然还是这样的不懂事。

叶星眼中是失望透顶的哀伤,“你关心我,那你怎么看不到我脸上的巴掌印你怎么不知道我一直在学校被人欺负!”

“谁会欺负你你们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交了一些坏朋友”

“没有!没有!”叶星怒吼道,果然是这样,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叶星一个人回到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无力滑坐到地上。

第二天一早,叶岚准备了叶星喜欢的早餐,“小星,妈妈给你准备了爱吃的,快起来刷牙吃早饭。”

叶星坐到了餐桌前,眼下是很深的青黑。

“小星,妈妈不是不相信你,你说的事情我会去跟你的老师了解情况的。你现在已经高二了,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别的事情再重要都要放在一边。你看,妈妈不是不关心你的,照以前,你的成绩退步了那么多,咱们不是应该要检讨但是你昨天不高兴,妈妈也没有逼你啊,你好好去学校上课。等上了大学,你就会知道属于你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开始呢!到时候你会感激妈妈现在对你的严格。”

叶岚把剥好的茶叶蛋放进了叶星的碗里,她说什么叶星并没有听进去。她永远都是这样,大骂一顿之后就给点好吃的或是买些叶星喜欢的,但是叶星说的话却永远没有听进去。

事后,叶岚确实有打过电话给老师,老师的回复是,这就是青春期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存在欺凌的情况。叶岚也就没有再管,徐薇薇家有钱有势,算是当地的地头蛇,没多少人敢得罪。

宁城一中期中考试之后转来了一个插班生,是个个子高高瘦瘦的女生,笑起来眼睛弯弯,名叫春眠。

春眠因为在宁城老家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她父亲是独子,自己走不开,就把春眠送回来陪他们。

春眠跟叶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活泼明朗,没有插班生的不自在,很快就融入了宁城一中的生活。

叶星看着课间跟同学打闹的春眠,眼底里流露出了羡慕。

这天晚自习结束,叶星又被拦住了,遇到了路过的春眠,春眠看着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的叶星,把她拉到了身后。

“你们在干什么,欺负人是不对的。”

“呵,我们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正好,连你的孝敬一起收了。”徐薇薇的走狗夸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