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拾梦乐山
第19章拾梦乐山
在四川省乐山市岷江东岸凌云寺侧，乐山大佛庄严地坐落在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三江交汇处。大佛依山而凿、临江而坐，佛体通高71米，神情庄严肃穆。第一眼遇见大佛，夏小西像是求见自己的护身真佛，仿佛赴前世之约，因一场苦行的赌局输赢已定。
即使你是个无神论者，在与山齐高的巨型佛像面前也会心存敬畏。大佛从容、淡定的神情震慑人心，这种震慑的力量仿佛可以驱散灵魂上的污浊，使心灵变得明净清澈起来。
很多时候，人们对大自然是有敬畏之心的，这种感觉好比面对云雾缭绕的高山、璀璨深邃的星空、浩瀚无边的大海。这一刻眼里的世界，只分渺小和巨大，因为渺小，所以惧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吞噬掉，也许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敬畏是因为尚且珍视生命。
沿大佛右侧的“九曲栈道”迂回而下，经过崖壁上的大小石刻佛龛，直抵大佛脚底。
小西仰望大佛，大佛面部经岁月风化后留下的斑驳痕迹清晰可见，每一道沟壑、每一丛苔藓都像是在提醒世人，岁月老去是万事万物都逃不掉的劫。
小西仰望大佛，心里在问：“怎样的惩罚啊？只为奔赴一场爱情之约便遭了天谴？我前世是作恶的女鬼吗？是佛祖想度化我的灵魂吗？人不人、鬼不鬼的六年里，即使我化作厉鬼，也只能纠缠自己的灵魂，是吓不住负心男人的。”
大佛不谙世事静坐在这里，一坐便是千年，日复日、年更年地观风云变幻，听虫闹鸟鸣，看江河滔滔。
小西突然想看大佛眼里是怎样的世界，深呼吸，转过身，睁开眼，凭栏远眺：天空浮云游走，滩涂对岸是座人间烟火的城市，那里是乐山市区。原来，慈航普度的大佛面对的也是人间烟火的景象。
小西静静地站在这里，时间嘀嗒嘀嗒地流走，繁华都市的剪影幻化成海市蜃楼般的美景在眼前浮动，乐山大佛眼里不变的是江河汇流、郁郁青山，变的是城池更替、世代生息。突然，小西看到一个头戴蝴蝶结、一脸笑意的小女孩从云端跑来，那是小时候的她——
小女孩戴着红领巾，扎着马尾辫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她变得愈加文静端庄，她戴上眼镜、哼着小调、背着书包继续向前方奔跑，跑着跑着，她少女初成，带着灿烂笑容，拖着行李箱，奔向大学校园……
如果大学里没有遇见他，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对人生的定位也是阳光灿烂的，是什么让自己看不到世界的色彩，也寻不见来路的方向？
小西转过身去面向大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虔诚地对大佛说：“我没有背叛我对爱情的信仰，就算前世今生我做过怎样的错事，心理上的苦行六年啊，惩罚也该结束了，他们早已站在幸福的高地，而我只想求见我的快乐。”
夏小西闭上眼，低头默念，就在她虔诚的一瞬，一个头戴海贼王路飞款黄草帽，身穿白底蓝花青花瓷图案潮流衬衣，眼罩镶金边墨绿色蛤蟆镜的男生，扬着头、嚼着口香糖从她身后忽悠忽悠地晃过。
夜晚，迷离灯光下的乐山城璀璨多姿，小西沿着街边游走，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味道似烘干了的丁香的香气，闻了，也醉了。寻着味道找去，眼前突然一亮，花坛里一片片、一丛丛娇艳绽放的是黄色的康乃馨。花坛后面是一幢纯白的三层洋房，有彩灯装饰，星光熠熠。正门上方顶着一个摩登的招牌：“沸点酒吧”。
小西皱起了眉，不知为什么，这花、这房子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走进去，这是一间很特别的酒吧，每一个到这里消遣的人都可以在前台领取到一张面具来遮掩面容。
小西的心突然一惊，曾经多少次潜意识里遨游这里，原来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提供的面具没有毒蛇、女巫和骷髅，小西挑了一个玉面狐狸的面具戴上，大胆地走了进去。
舞池里，头戴各式面具的男女腰肢扭动，小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很快，劲爆的音乐骤停，舞厅里响起节奏明快的圆舞曲，一对儿对儿舞伴手牵手进入舞池中，踏着轻盈的舞步尽情地飞舞、旋转。小西也禁不住晃动着身子，跟着音乐打起节拍。
“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个头戴灰太狼面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小西面前，他身上那件白底蓝花青花瓷图案的衬衣甚是惹眼，他俯下身彬彬有礼地邀请她。
“好啊！”小西伸出手，被他一把拽进了舞池，又一步上前，径直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轻触到她的腰，他们轻轻地移动着脚步，在舞池里缠绵、流连……此刻，沉醉舞池的他们是尽兴的，也是忘情的。
她和他对坐在桌前，她抬起手擦拭额头上的汗，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为什么不是你请我？”
“因为……因为……我的钱包空了。”他吞吞吐吐地说。
“不请！”小西直接拒绝他。
“在这里一杯‘拉菲’只要30元！”他说。
“不请！”她还是拒绝他。
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们目光交织的一瞬，她迅速躲闪开，就像她不能拒绝他的目光一样，她妥协了，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拉菲”。
“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西和灰太狼恰逢知己，他们从“拉菲”喝到“澳洲名庄起泡酒”，再喝到“佛伦斯堡干啤”，醉意蒙眬时灰太狼问小西：“女人对男人说‘我很讨厌你’是什么意思？”
小西想了想，回答：“你就当她是真讨厌你就没事了。”
“呵呵，你一定不曾有过爱情！”
小西轻轻一笑，借着酒劲承认：“爱情太昂贵，我还买不起。”然后，对着他举起酒杯，“你肯定有过爱情喽？因为你现在还痛着。来吧，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她，可劲儿地骂，我绝不生气、绝不还口！”
“谢谢了！”灰太狼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醉醺醺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对小西说，“李媛媛，你给我听好了——”
“李媛媛，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啊，林黛玉好歹还是贾宝玉身边的一株仙草呢，你充其量就算我胸前的一根汗毛，你以为的滋养生命的根基其实就是我皮肤上的碎屑油泥，你是贱到根里。”
“李媛媛，你以为第一次遇见了我这样的白马，下一次你还能遇见汗血宝马，我告诉你，其实满大街跑的都是灰不溜秋的驴，别哪天你千挑万选牵回一头驴来找我教它学马啸，我会嘲笑你。”
“李媛媛，你以为你这样走了，我会伤心吗？哼！谁把谁当真，谁为谁心疼啊！”
“……”
这些话让小西笑个不停，直到笑出眼泪，她冲灰太狼举起酒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哥们儿，你病得比我严重，干杯！”
结账时，小西掏出那款coachbleecker的钱包，就是在紫禁城城门前广场上拾到的那个。
灰太狼看见小西的钱包，霎时瞪大双眼，眼仁随眼白迅速地转动起来。然后，灰太狼追在小西的身后问个不停：“留个电话好吗？”
小西摆手拒绝：“号码就免了，我叫夏小西，今晚很开心。”
摘下面具走出酒吧，一阵凉风吹来，小西的酒醒了八成，入夜的乐山城，方才酒醉的快乐犹在，只是，今夜的归宿还不知在城市的哪个角落。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缓时急，小西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脑海中迅速闪过种种不祥的念头，丢下包，撒腿就跑吗？五十米开外小巷的尽头才有繁华的街市，穿着厚重的牛皮鞋肯定跑不过身后的鬼影。孤注一掷也只有一个办法：转过身去，以邪压邪。
把嘴张得最大，舌头吐出最长，眼白用力一翻，鼻梁上再缩出几道纹——就在她转过头去的一瞬，听到更加雄浑的一声：“啊——”有一只大手悬停在半空中，一个陌生男子扯着嗓子对小西吼道，“夏小西，你吓死我了！”
小西一下子认出对方身上那件白底蓝花青花瓷图案的衬衣，他应该就是刚才酒吧里的灰太狼。
“你？”小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看你稚气未脱，胡子还泛着青茬，我刚才居然和一个大男孩打得火热。说吧，找我干吗？打劫可没钱哦！”
大男孩一步上前，理直气壮地说：“喂，你拿了我的钱包！”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