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与君决绝（四）
第62章与君决绝（四）辛子辰面上一喜，刚要启口，却顿了顿，目光掠向杨煦之的时候，神色间竟颇有踌躇。杨煦之岂不明白，心中也正想避嫌，遂起身道：“我去看看车马行装备得如何。”
杨煦之一走，屋内只剩下辛子辰与雪清泠，辛子辰刚要背诵，雪清泠竟也笑道：“我可不敢说一定能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你再思量思量也可，别再事后后悔。”
辛子辰不理会，径自背了起来。雪清泠忙收起言笑，低首凝思起来。辛子辰刚诵三四句，雪清泠便跟着默诵起来，惊得辛子辰张口结舌。雪清泠漫不经心地道：“我当什么宝贝秘笈呢，便是这个呀，这书我小时候读过的。”
辛子辰哑然片刻，急道：“姑娘可还记得其他。”
雪清泠道：“你倒说说你背到哪里了。”
辛子辰忙把此书最末一篇的最末一段背诵出来，雪清泠道：“这便完了吗？后面还有许多呢。”她从书案上撷起笔来，对呆呆的辛子辰道：“研墨！……唉，今夜便不睡了吧，熬个半宿把余下的写出来给你。”
雪清泠在被激动、惊愕、狂喜冲击得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辛子辰的陪伴下，熬了将近通宵，将余下的所有篇章写了出来。当清晨第一抹光线跃上窗棂之时，雪清泠放下笔打了个哈欠，搓了搓冰冷的手，对身旁的辛子辰道：“好了，所有的都在这里了，是不是《魔山残篇》我不知道，反正我能够记得的也就这些了。”
辛子辰把厚厚一撂手稿捧在手心里，双手微颤，神情激动。这一晚实在太让辛子辰震惊。对于雪清泠，这只是一本小时候读过的普通的书，但对于辛子辰，却是太过重要。辛子辰在雪清泠背写的过程中一直在随着默默诵读，他看见灵霄楼一派遗失多年的心法要诀在雪清泠的笔下一一展现，其心情真是酸甜苦辣百味掺杂，但更多的却是渐渐升起的对雪清泠的敬意和感激。雪清泠此时不知道，她苦熬一宿的结果，是让她以恩人的形象在灵霄楼楼主辛子辰的心中定格，更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她今后的命运有更为重大的影响。
辛子辰捧着手稿呆怔了半晌，终是凝视着雪清泠声音微颤却是分外郑重地说道：“雪姑娘，大恩不言谢，您有大恩于灵霄楼，以后辛某心中只有雪姑娘，但凡雪姑娘差遣，辛某义不容辞。”
雪清泠确有些疲累，但还是打起精神微笑道：“谢倒不必，你以后莫再毒我就是了，虽然我不怕毒，但不耐烦被人算计。”
辛子辰却窘道：“你在船舱之中拿走的有毒饭菜不是我弄的，是花莫邪，我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哦，花莫邪也想着算计姑娘的书呢，只是我不知道他会用何招术，姑娘虽不怕他的黑风扇，但他并不是只凭扇子立身于世的，如今被神月宫释了魔道，更是无所畏惧，且这人过于阴毒了些，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辛子辰当下起身告辞，门甫一开，便见院中，杨煦之以手按剑拄地靠坐于石椅之上，目光直盯着房门。见辛子辰出来，杨煦之嘴角微扬，轻笑道：“清晨左右无事，练了一会儿剑……可是写出来了？”说着收剑入鞘，向房门走来。辛子辰见杨煦之头上顶着清晨露水，满身浸着寒意，一双眼睛带着血丝，虽面带微笑却掩不住周身困乏之意，便知晓他定是一夜未眠，守在门外。于是笑道：“多谢杨公子成全。”
杨煦之点点头，坦然受了他的谢意，却道：“辛楼主，还望你保守秘密。”这几个字杨煦之是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笃定，不带一点含糊。那意思明白得很，假使秘密没有保住，杨煦之是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的。
辛子辰岂不明白其中利害，只道：“杨公子放心。雪姑娘有恩于我，辛某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辛子辰拱拱手，也不在杨宅再作停留，即刻出门而去。
雪清泠走到门旁，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杨煦之，见杨煦之一身风尘满眼疲惫的模样，惊道：“你……你莫不是一夜未睡？”
杨煦之此时真有些累了，但见雪清泠惊愕的语气之中竟似带了些许关切，心中一动，不禁拉住了雪清泠的手臂，说道：“有点……不放心，不过……没事就好。”
看到杨煦之为自己不仅一夜未眠，还在屋外寒夜之中守卫一宿，雪清泠心中着实有些感动，是以被拉住的手也不好意思挣脱出来，于是嗔道：“能有什么事啊，你快去睡吧，你的眼睛都是红的。”
“你的也是。”杨煦之望着雪清泠的眼睛，柔声说道：“不过，以后可别这样了。”
“是啊，”雪清泠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困意，“以后可不能熬夜了，刚才还好，现下却困得实在不行，手臂也酸死了。”
杨煦之微怔之后，竟蓦地轻笑起来，他怜惜地望着倦意正起、睡意恹恹的雪清泠，眼中漾出了绵绵情意。
心性单纯的雪清泠不去思量，杨煦之却不可能不想到，雪清泠昨夜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如果辛子辰是心性狠辣之人，那雪清泠便很可能在交出手稿后被其灭口，这样的事江湖上并不是没有过，是以杨煦之担忧地在院中苦守一宿。他劝雪清泠“以后不要这样”也是劝之不要再冒这种风险，但却被雪清泠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杨煦之双目一刻不离地望着雪清泠，那目光柔软得如水一般，直望得雪清泠无所适从，蓦地，他对雪清泠道：“我会护你周全的。”
雪清泠不作声了。这话太过熟悉，以致让她立时想到了另一个也说过此话的人，瞬间，一股悲意又由心底腾起。然而悲凉来了便挡也挡不住，令一桩事扼在喉里也不吐不快，她说道：“我爹爹妈妈还没有消息吗？”
杨煦之觉得十分愧疚，更何况以杨家的情报网，这一桩事还没有结果，实在有点失了颜面，“这个……也不知为何，令尊令堂的下落一直没有找到，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令尊令堂是世间大侠，大侠的行踪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我可以答应你去扬州，接上雪团儿，再去寻找我爹爹妈妈，不过去扬州之前，我要回雪月山庄亲眼看一看。”
杨煦之的“去扬州”可不只是接雪团儿这么简单，只是雪清泠能答应去了已经是求之不得了，至于是去雪月山庄，那就更简单了，“我立即去准备，你休息一日，我们明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