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迎风海战（二）
第314章迎风海战（二）“主子，饶我！”
“饶你，好呀，这东海龙宫宝贝甚多，你且先去拿几箱来。”一掌劈下去，花莫邪就掉进了海里，在海中扑腾几下，没了动静。
然而雪凌风再一抬头，却发现船上突然多了两个人，心头一颤。
正是水天月与雪清泠。
二人快到海边之时，便看到了雪凌风夺船要走，雪清泠从水天月的背上休息得也差不多了，登时飞身一跃，水天月自然也不居后，也同时跃到了船上。众派掌门一见二人归来，几要喜极而泣。
虽然他戴着银质面具，虽然他在众人面前只是鹰落的随从，但是水天月与雪清泠俱是知道，这人是谁。那身形，那气度，可是岁月能磨砺掉的吗？纵使相隔一生，他也深深镌在了儿女的眼里心里。
父子、父女三人相对，片刻无言。
“阿月，泠儿，你们还想弑父不成？”雪凌风低声道，他面上肌肉绷紧，目光也有些抖。低声是不想让后面的众人听到。
恨，的确是恨，但是，亲手弑父？二人互望一眼，谁来出手？
雪凌风，世间最狠之人，没生出一个狠毒的儿子，没养出一个狠辣的女儿，所以，注定这局面有点无法收拾。
可是眼前没有狠辣的人，身后却有，船舱之内，稳稳当当看热闹的那人，聚气于手，团出一个好看的白光凝成的虚幻之球，嫌不够凌厉，又抻抻拽拽，在气球之上拽出些刺来，弄成个刺猬一般，一出手，便将气球击了出去。
那球与雪凌风的距离越发地近，蓦地，水天星便觉自己的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在逼来，他猛回头，看到自己的身后，竟也有一个相似的刺球飞了过来。
大惊失色！
绝望！
悲凉！
水天星立时收手，将半空中的刺球又盘了回来，消弥于手中。
他明白了，魂魄在乾坤珠中相依，便意味着，他与雪凌风已联为一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他们会受到同样的撞击、伤害，甚至，经历同一次死亡！
原来，雪凌风并不是笨，而是太聪明了。他知道，雪清泠不会伤自己，水天月不忍伤自己。自己就是他的盾牌，那么鹰落的记忆还在不在自己的脑子里，又能如何呢？
眼前，大战即将开始，水天星感到了性命刚刚失而复得转瞬又要失去的恐惧。
人第一次可以不畏死，但是第二次再经历一次死亡，恐怕没有谁能坦然受之。
在彼此相望，眼中的仇恨与哀痛交相传递之后，雪清泠蓦地道：“我娘任晓梅，是你害死的，而那海边尸体也是假的，对吗？”
雪凌风没有否认。
“我娘水无尘，也是因你而亡！”水天月亦道，声音微微有些哑。
雪凌风仍是没有否认。
水天月目光凌厉如剑，对着他，却是血脉相连，终是难以举起屠刀。
雾将起，四野变得不再清晰。
雪凌风的毫不在意让水天月愤怒，几个时辰前韩少卿与霍紫烟的死让他突然憎恶起来，他几乎肯定那一箭是雪凌风射来的，遂一掌向他击去，雪凌风困兽一般，狂躁起来，向水天月一掌扫了过来。二人兜转挪移战在一起，二人功夫本在伯仲之间，相持不下之时，雪清泠为护水天月，也向雪凌风击出一掌，掌风将雪凌风困住难动，水天月趁机一道掌风，削开了雪凌风的面具。惊愕之声从身后人丛中响起，这张脸，曾是武林的泰斗，信仰的基石，然而此刻，却像一个绝妙的讽刺，然而看到与之争斗的人，任谁都在惊愕之后，没有忘记一声唏嘘。
雪凌风恼羞成怒，在大业未成之前，他还不想这么早便露出面目，水天月似将他衣服扒光一般使之暴露在众人眼前，让他霍然从传说的顶端跌坠成一个十足的恶魔。恼怒之下，掌风更厉，便在这时，从岸上的石后，陡然跃起一人来，雪凌风凶狠，这人的凶狠比雪凌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把抱住了雪凌风，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水天月身子一晃，“娘……”
水无尘，仍旧一身黑衣，紧紧啮着雪凌风的脖子，不肯松口。
“娘……娘……”水天月大叫，娘原来没死，他几乎狂喜。
水无尘的确没死，水无尘不仅轻功好，而且水性佳，所以，纵然从雪庐后山坠落，她仍靠好水性逃得一命。之后，她的目标都是杀雪凌风，她悄悄潜上雪凌风回灵花岛的船，随时等待着给他最后一击。
现在，半生的仇恨，一生的血泪，都在这一口上，她的唇角透出血来，雪凌风的血！
父母相残，就在眼前。水天月要过去拨开他们，然而水无尘打定注意不让他这么做，她扯着雪凌风，一晃，栽在了海里。
海面上冒出血来，整整一片，红得耀眼。
突然，船舱里飞出一人，像一只鹭鸶钳住水中之鱼一般，冲天而起又迅即落入水中抓起雪凌风，几个起纵落在岸上，立刻一股烟一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人身子灵巧，若烟若尘若光，只一瞬间的出现，却让雪清泠身子一震，如此熟悉的身形，雪清泠不敢深想，在岛上遇到了太多的奇人怪人，她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而眼下另一幕惨剧浮现，让她立时把随那人而去的心转了回来。
水天月急扑进海里，将娘救到了岸上。娘吐了好几口血，不知道是雪凌风的还是自己的。抱在怀里的娘像一片单薄的秋叶，几乎没有重量。娘一张口，细碎的牙却掉了出来，她竟是恨到把自己的牙咬掉了！
“娘——”水天月抱着娘，娘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弱，水天月愕然，是娘咬了爹，怎么会……向下一看，立时明白了，那痛也便像电了一样袭遍全身，娘的肚腹之上，赫然血红，原是雪凌风在被娘咬住脖颈时，向她腹部深深扎进了一柄匕首。
娘张着嘴，一口口吞着气，眼神却是亮闪闪的，看了水天月，又看了眼雪清泠，喃喃叫着：“媳妇……”已经疯了的娘，原是把雪清泠当成了水天月的媳妇。
娘向她伸着手臂，她已不能不动容，虽然她知道就是这个人将毒转给了水天月，就是这个人让水天月一世痛苦，可是水天月却还是在为她而流泪。她又能如何？她走过去，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她立时紧紧攥住，不舍地瞧瞧水天月，又瞧瞧雪清泠。“阿月啊，媳妇啊，你们好好的，好好的……”突然她眸光暴裂一般，痛呼一声：“杀了他！”
世界突然寂静无声，连海涛的声音都是多余的。
她圆睁着双目，垂下了手。
雾上来了，掩住了周遭的一切，水天月几要晕倒，这一生，爹、娘、弟弟、雪清泠，他们每个人都像重重的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生死艰难，然而当母亲在眼前殒命，他仍旧止不住痛呼那一声，这是此生最后一次叫娘，虽然，她并不配。
雪清泠浑身微颤，她想起了自己的娘的惨死，她仍旧不忍心斧斫加之让他偿命，心头波澜难平。
四位掌门聚了过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原来……”
此后便没人再提了，有些旧事，不提也罢。
水天月站起身，正要招呼大家上船，却看到天地之间，风暴疾卷，刚刚驶出去那两艘船，竟像叶子一般被卷了回来，大浪拍到岸边，连那船一起，碎成一摊。
水天月、雪清泠与四掌门赶紧奔过去救人，好在大家也都是练武出手，比较抗击，有大伤小伤，却无一人亡。冰儿哭得最惨，水儿却并不哭泣，反是转着眼珠找到了伯伯与娘亲，竟喜道：“娘亲，伯伯……”
虽然雪清泠叮嘱他叫爹爹，水儿还是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