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花谷销魂（三）
第308章花谷销魂（三）
水天月飞身冲进人群，掌力一扫，已将数十枝箭横扫出去，而箭雨也在那一刻停了下来。但现场已经有数名各派弟子横于血泊，唯一尘等高手可以用仅剩的力气护身，侥幸幸存。沐清莲左臂中箭，贺无绝护他在身侧，看到水天月出现，一喜一悲间道：“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是盟主，自然有我的责任。”
或许也正因为有这个盟主，雪凌风的手下似乎有所忌惮，箭也不再狂发。于是箭林之中，火把照起，缓缓出来数人。为首的黑衣人，身形略矮，却并非雪凌风。
水天月觉得此人身形略熟，只是样貌丑陋了些，声音也是极其沙哑。
“水盟主，今天注定是要了局的，徒劳无益之功，就可以不必做了。”
“你是何人？”
“反正是要死的人，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我来猜猜吧。”杭雪剑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肩部，“虽然你换了容颜，弄伤了嗓子，但是你的气息不会变，花阁主。”
对面敌人微微一怔，立时明白了，笑了一声，摘了面具，露出了花莫邪邪恶的脸。
众人一声惊呼。花莫邪冷笑道：“本来不想露出这张脸，怕诸位伤心，既然杭兄弟愿意死个明白，那也好。”
这张狰狞面目证实了水天月的猜测，他胸中怒火上涌的那刻也忽地一愧，是自己多年的迁就，酿就了今天的危局。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给你太多机会。”
“这也怪你啊，你当断不断，心有所念，虽为正道之首，却难道没有一点邪念吗？要么正到底，要么邪到底，没有中间的路可以选。要不要我给大家说一说盟主的过往呢。”
水天月一声苦笑，“你是想说当初杭兄被缚于神月宫的事吧，不错，我有罪于天下，当初你受水天星之命绑架众派弃徒，缚杭兄时，我知道，却没有拦阻，这便生出了后来这么多的事，阿星也……”他一顿，继道：“我有愧于杭兄，也愧于阿星，平息眼下之后，我定然会向天下谢罪。不过，我谢罪之前，有碍于天下的人，我会一个不留！”
众人今天方知，为何水天月对花莫邪一直迁就，对天罗迁就杭雪剑也听之任之，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委。一叹之间，杭雪剑却道：“盟主不必介怀，若说恶事，我做得未必少，当初被囚神月宫之时，雪魔君以身护我，遍体麟伤，临走又偷偷放我，而我恩将仇报，最终杀了她的丈夫。试问诸位掌门，此生可曾从未伤及无辜，心头没有一丝邪念？若真要谢罪天下，杭某愿陪盟主。”
众人叹息一声，闵英道：“人人皆有舛错，盟主何必拘泥于一时之误？”
玉持道：“盟主不用挂牵从前，先弄死眼前这厮是要紧！”
花莫邪却道：“我知道自己微末道行，实在难于与盟主并肩，盟主愿意离开我也拦不住，不过盟主若想带这些人同行，怕也困难了些。不过，诸位其实可以不必死，且可居于这世外桃源享长生富贵，只要盟主手书一封遗命，将盟主之位传于我便可。”
“呸，”玉持吼了一声，“好不害臊，你有多大道行，还想谋盟主之位？”
话音未落，花莫邪一掌击出，削断了玉持的道冠，众人皆惊，花莫邪其人阴恻，武功倒并非如何精绝，何时竟成如此高手？
“这还不够么？”花莫邪神色阴鸷，目光狠厉。
“月华经？”水天月抽了一口冷气，面容冷毅，眸光如剑，已然知道他是谁教出来的了。
花莫邪声线如冰，冷笑着向身后道：“把孩子带上来。”须臾，身后侍从递过来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众人一惊，居然是个身穿花袄的女娃。
“想要这娃儿的命，立即写下传位遗书。”纵是可以抢夺江山，都不如盟主亲命来得正统。水天月几乎要啮断牙根，“一个孩子，你都不放过。”
辛子辰突然大声道：“这莫不是扬州韩公子与霍姑娘家的……”
蓦地，水天月身后的人丛却陡然抛出一道疾厉甚至凄惨的声线：“冰儿，我的冰儿！”
一道身影扑到前面，水天月一惊，立即知道是谁了。
很多人同时惊道：“霍姑娘！”
来的正是霍紫烟。霍紫烟被雪凌风与鹰落等人许了三个月的期限，哪知三个月之后未见到女儿，连雪凌风与鹰落等人也下落无踪，知道水天月与雪清泠要去灵花岛，她便乔装成天罗弟子，混在队伍里面上了岛。这下果真见了离散三年的女儿，霍紫烟立时泪流满面，把持不住。
水天月不禁动容，“我武林子弟，皆不可伤！”他回过头，毅然道：“拿纸笔来！”
有人把纸笔递给花莫邪，花莫邪给水天月扔了过来，水天月接过，盘坐在地上，其势提笔要写，其实却暗观周围情形思量着对策。
忽然沐清莲冷声道：“霍姑娘，我只以为你出了那个主意，便会得到女儿的，哪知也是被人蒙了一路吧。”
霍紫烟呛声道：“是你要害姓雪的，不然我出多少个主意，你也未必肯出马。”
看到水天月眉头蹙紧，姿势要停，霍紫烟惊道：“盟主，你要救我女儿啊。”
“以药害雪魔君，是你出的主意？”
“……是、是我，可是沐姑娘不去做我也没有办法呀。”
水天月瞧着她，眼底氤氲出怒气，霍紫烟蓦地跪在了他面前，“盟主，如果你救了我女儿，我会告诉你个秘密。你可知鹰少主身边戴银色面具的人是谁？我守在他们客栈附近多日，我知道那个人，他其实是……”
水天月眉头蹙得更紧，突然，扑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霍紫烟身子一僵，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水天月终于看到了她的背后，一个人青衣人靠在她的身后，一支长箭正中那青衣人背心。显见，那长箭的目标直指霍紫烟，却不料被这突然而至的青衣人以自己之身替她挡住了。
霍紫烟回眸看到这人，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这人却抬首面向水天月颤声道：“拙荆害了雪魔君，我愿以命相赔，还请放过拙荆。”
韩少卿的目光从水天月脸上绕回来，落在霍紫烟的身上，“我对不住你，唯今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一桩了。”
眼看着韩少卿脸上挂着笑在自己怀里咽了气，霍紫烟嘴唇微颤看了看四周，最后那目光落在女儿冰儿身上，突然泪如雨下，叩头在地：“我的女儿，就拜托给盟主了。”
霍紫烟突然扑倒在眼前，口角流出鲜血，抓着韩少卿的手道：“我的罪我自己领，你是何苦呢。”
沐清莲一看便知，“霍姑娘服毒了！”
不远处，雪凌风看到那持弓之人，恨也不是怒也不是，拉过他道：“阿星，你胡闹什么！”
水天星扔了手里的弓，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雪凌风只道他刚刚复原脑筋不好，哪知水天星心头却道：“你害我的女人，我便要一百个你来偿。”
这箭本意是射向霍紫烟的，谁知那韩少卿在重重青衣人看守下不知怎么就冲了出去。只是那韩少卿护妻而死让他也有些动容，是以雪凌风的微责他也没有还嘴。不过这一箭双雕既灭了那恶女人，又取信了雪凌风，还是有些好处的。
众人纷纷叹息不已，而水天月却心潮急涌，愤不能已，这一箭要瞒住的秘密，显然就是那个银色面具之人。他突然抬眸看去，黑黢黢的夜色里，除了正自奸笑的花莫邪与他身后的青衣人之外，似乎没有了别人，但水天月知道，他大约明白了，那个人正在身边某个角落窃笑。
一声孩子的啼哭，搅碎了黑夜，水天月原本写传位遗书，便是分人心神之举，蓦然手一抬，雷霆万钧，尽在此刻，一道白光射出去，花莫邪幸好武功不弱，身子一斜，白光洞穿了他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