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力破危局（四）

第312章力破危局（四）水天月的心却出奇地安定下来，无论你走与不走，我都会同你生死一起。

雪清泠望向那铜墙铁壁，心中一悲又是一叹，鹰尘想要称霸，天星想要第一，雪凌风想要统领江湖，须知“天下”这份重担是谁都能挑得起的么？挑动天下也须能挑起天下，而挑起天下，有时甚至需要付出性命，譬如，自己。

原来，命中注定，自己的月华经第十层，竟然是为了这一天练的。而母亲任晓梅临死之际将揭开自己胸中武学的秘钥交与自己，怕也是想让自己在被逼入绝境的那一天能逃脱苦海吧。

她微微一笑，盘坐于地，运功，起势，气息自丹田而起环绕周身，忽然，水天月以同样的姿势坐于身侧，也运功起势，雪清泠道：“你不可，你还要带他们冲出去。”

水天月却道：“同样是月华经，同样是武林盟主，我怎就不可以？”

凌霄道长当年曾说，你二人合璧，天下定矣，你二人有隙，天下崩矣。若命有定数，我和你，早已经绑在一起了。而我们与这天下，也绑在一起了。

雪清泠与水天月，二人同时发功，击向千斤闸。雪清泠明显地感到身体中的气力在源源不断的流失，流失……突然有人抵到了她的后背，余光瞥去，竟是沐清莲。身边也有人抵到了水天月的后背，大家依次坐好逐一传功，江湖众派掌门第一次合力，在一声闷响之后，千斤闸的侧面被打开了一条缝。

这缝只可容一人通过，雪清泠道：“功力最低的先走。”

没有人动。“快走，想违抗盟主之命么？”雪清泠吼声中，沐清莲带着两个孩子，以及身份较低功力较弱的弟子们先走了出去，之后，各门派掌门按功力高低，逐一退出。当只剩下天玑、闵英、惠宁、一尘以及水天月、雪清泠时，天玑道：“两位盟主，你们与众掌门先退，我是武林辈分最长之人，当由我留在最后。”

“你们是应过我听我之命的，难道转头就说了不算么？和月华经比起来，你们的功力还不够，弄不好大家都死。快走！”雪清泠气力已弱，声音更是颤抖，饶是如此，催促声仍是不绝。水天月道：“众位掌门快走，先出去的人会更有危险，你们得护着他们。”

四位掌门只得撤功，几步一回头地离开，洞内只剩下了水天月与雪清泠。

“你收功，马上走！”雪清泠命令他。

“你走，我留下。”

“现在我是盟主，你得听我的。”

“生死我都陪你。”

雪清泠感到气力流失得更厉害，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气力一殆，千斤闸开始回弹，缝隙越发地小，随着洞外的哭声响起，一声巨响，闸彻底关闭了。

雪清泠又一口血喷将出来，扑倒在地。而水天月也到了强弩之末，口中鲜血迸出，仰面摔倒。

“你我都死了，水儿怎么办？”雪清泠声音渐弱，透着嗔责。

“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活，就只是让我给你看水儿么？”他也气息奄奄。

“那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死，却是为什么？”

水天月迸出了眼泪，力气将尽，人生之末，难道至死，她仍不明白？

“我愿意替你死千回万回？你却从来不肯信我，也不肯听我。”水天月大哭起来，匍匐到她的身边，爬起来抱起她，拥她入怀，她胸口急剧地喘息，竟也迸出泪来，他用头抵住她的头，两个人的泪水几要交融在一起。

“听你？信你？”雪清泠蓦地迸出狂笑来，“听你的，嫁给杨煦之，听你的，不嫁给阿星，听你的，不学武功，听你的，杀死水儿？听你的，斩杀鹰落而失去阿星复活的机会？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我不想让你重复我的命，不想让你与我一样，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活着。”

“活，我岂不想活，可是活得卑微，活得辛苦，就是活了吗？”她伸出手去，环住了他的颈，目光迷离，她的神智似乎也在渐渐流失。“你知道么？我曾经有多想嫁给你，做你的女人，可你却从来不想要我。不能和自己的梦想在一起，你要我如何活？”

“我想要，可我要不起，我不能让你看着我死。”他力气渐失，双手颤抖，几乎要抱不住她。“可是，当我决定要你的时候，你却又不要我了。”

雪清泠苦笑了一声，“我也要不起了，我是这天下的罪人，我只能跟阿星这恶人在一起，我不可以是你的负累。”

他也不知道，于她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苦！那苦便是，她最爱的人，却是她最大的敌。

蓦地，她的手又紧了些，他感到他的身子越来越低，是她在拥着他的头，渐渐靠近她，靠近她，终于，她的唇抵在了他的唇上。

水天月的头轰的一声，世界暗了下来，心跳停止了一瞬，忽然，他感到她的唇内，丝丝缕缕地有液体缓缓入口，腥咸的气息弥漫出来，他忽然明白了，却挣脱不出，直到她认为可以了，她松开他，他看到她啮破的唇，鲜血淋漓。

“为什么？我不要！”他挣扎道。却听到她锲进他肺腑的一句悲鸣：“我死，也不要你陪！”如果恨，能让你活下去，那我一定好好地恨你！

突然涌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然而力气却在鲜血入腹之后，渐渐增长起来，他站了起来，“既然不要我陪，我就不能让你死。”

那我们就一起活！

他的目光四处寻找，终于让他看到了，千斤闸的缝隙处，一枚雪白的雪麒麟花瓣夹在其中。他小心地抽出它，花王的药效远胜于普通的雪麒麟，或许这一片花瓣，就可以将缠绕他一生的梦魇打碎。但，他将它塞进她的口里。“听说雪麒麟有神奇药效，并不止解毒，我们试试。”

雪清泠吞下了雪麒麟，过了片刻，果然，身上力气渐渐复苏，她也能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

他拉着她，我不信，老天爷会让我们死！

他们现下都有一些仙术傍身，其实可以幻化成烟尘光线冲出去，可是二人现如今都是命在旦夕，气力衰竭，一时竟变化不出来。难不成今生便是葬送在此处了吗？

她依偎在他的臂弯里，迷蒙中喃喃说道：“你知道吗？你就像天边的月一样，我总是抓不住，也追不上。”

水天月也苦笑一声：“等我想追你抓你的时候，我也追不上也抓不住了。”有一句，郁在水天月喉里没有说，这一生，先是她追他，追不上，后来是他追她也追不上，等他们在天地之间比肩可以互相扶持的时候，却在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水天星。

忽然，他停住，推一推依偎在他肩上的她，“泠儿，你有没有感觉到，有风！”

有风，就说明，这里与外界是相通的。

雪清泠被他从梦呓之中推醒，两个人同时向上看。

就在此时，他们同时听到了洞顶之上，一声熟悉的呼唤。

“雪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