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君在歧路(一)
第199章君在歧路(一)各大门派千里奔袭追捕水天星与雪清泠,在凉州城一交手便失了先机,其实相距不远,疾行追上也是可能的,但是万没想到,过了十余天,还没有见到两个人的半点影子。
这日休憩之时,水天月坐于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指点着地上一幅图,徐徐向身边人道:“如此看来,路其实没走错,只不过我们走的是弓背,而他们,走的是弓弦,这样我们比他们要多出十天的路程。”
“不错!”身边的杨煦之应道。
“所以,就遂了杨家主的心愿了。”
“难道就没有遂了雪月庄主兼天罗掌门的心愿?”
水天月把手中的树枝一扔,“当然没有。我是定要将她擒回来的。你知不知道,任她如此随着那魔星走下去,只会死路一条。那魔星是不会顾惜她的生死的,她只会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杨煦之在一愕之后苦笑了一声,“那些掌门师尊们真的没看错你,你竟然狠心若此,水天星好歹也是你的兄弟,你竟如此说他。”
“正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才会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也才会比别人更顾惜他。如今逼他收手还来得及,我如何都可以保他一命,但若将来他真做出了逆天之事,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泠儿决不可和他在一起,若是之前做个太平王爷王妃也就罢了,如今看来,他们不把天折腾塌了不会罢休,泠儿和他在一起危险重重。”
“那你那日在都督府为何不出手拦截?”
“你知道我的意思。”
杨煦之哼了一声,他何尝不知,水天月不想逼雪清泠出手,虽然此时他与杨煦之,甚至各派掌门都已经猜知大约雪清泠已经开始练武了,但只要不在众人面前显出武功,他都可以有办法圈转。只是,雪清泠若在天下人面前使出了武功,他便破了誓,只好杀了她或是自己自尽以谢天下。
所以,水天月要她回来,但不能如此回来,或是被下毒擒回,或是被打昏扛回,怎样都比明睁眼露地在天下人面前出手来得好。
所以,他在等机会。
他瞧了眼杨煦之,微微一叹道:“你这招并不高明,他们现下大约已经猜到了,向导是有问题的。”
“你说了,向导领的路也是通往昆仑山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向导是你姐夫凉州都督找的,你就脱不了干系。”
“可向导虽是我举荐给姐夫的,却不是我找的。”
“我知道,向导不是你找的,而是找你的。也或者说,是水天星找来的。”
杨煦之沉默了,不错,水天月的猜测都对,那天凉州都督府的热闹一过,各派匆匆去捉拿二人,走出没多久,便发现塞外的路径不是中原那样来去自如的,戈壁、草原、沼泽、沙漠,走错了哪里都是死路一条,于是折回来请凉州都督帮忙。
而与此同时,杨煦之便遇到了不请自来的“向导”,这向导高鼻深目,纯粹的西域之人,而引这向导来的,竟然是贺无绝,杨煦之自然猜知这人的来历了。贺无绝以沐清莲有事相托为名,悄声来悄声去,留下向导人就不见了,剩下的事全凭杨煦之随机应变。
事涉雪清泠,杨煦之没有不应的,于是这个向导就成了各派走进西域大漠的领头之人。那副异于中原的容颜,让人们忽略了他与杨煦之可能会有的关系。水天月虽有疑惑,但自然不会说。
现下杨煦之也不再隐瞒,简单说了过往,水天月抿唇片刻,淡淡道:“贺无绝居然直接找你,看来是连我也不信了。”
“你当初在天罗的毒誓言犹在耳,哪个敢信你。再说……”再说,若真有差池,好歹也不连累你。杨煦之预感到这事已经不妙,前途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不过为了雪清泠,前面便是火海刀山,也挡不住他。
“我能猜到,那几位前辈与一尘师兄也会猜到,索性,你就承认了吧。”
杨煦之一惊,却听水天月继道:“如此,你才好以此脱身,走在他们前面,把泠儿带走。”
杨煦之心中释然,便听水天月又道:“只是如此,你杨家在江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只要雪妹无事,我生死无谓。”
水天月心头悠悠一叹,这何尝不是自己所想,只是,这一切倒要着落在杨煦之的身上,自己连为她赴汤蹈火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记着,务要把他们分开,泠儿你救走,水天星由我来抓,不抓住一个他们也不会罢休,若事情不顺,也要务使泠儿在不使出武功的情况下为人所擒,我也好有圈转机会。”
果然,说话间,该来的便都来了。
众派掌门相继过来,一尘与一元也向这边而来。水天月立时迎起,向众位一拜,一尘道:“师弟,看来是向导的问题。”话一至此,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向了杨煦之。
一元嗔道:“这倒要问问杨家主了,向导是凉州都督荐过来的,莫非杨家主事先已有了安排?”
水天月阻道:“师兄慎言,事情还未探查清楚,何以就怪罪旁人?”
杨煦之肃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杨煦之所为,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向导是我荐给凉州都督的。”
一尘与一元并无意外,一元道:“杨家主果然情深意重,却将我众派置于何地?我等长途劳顿,夜以继日,耗费多少精力,这又如何说法?”
一元一吼,很多门派也闻声聚拢过来,听清了原委,也各有忿忿之色。
水天月道:“杨家主,你坏了各派大事,该当问责,你敢不敢等候在凉州城,等众派大事完毕后,接受众派责罚。”
“我杨煦之行事光明磊落,既敢行事,就敢受罚,我现下便回凉州恭候诸位,届时随众位处置。”
一元还要继续责难,一尘阻道:“师弟,勿要莽撞。杨家主已经恭奉雪姑娘为主,而雪姑娘又出身雪月,自当由师弟做主,所以师弟对杨家主的处置也无有不当,便听师弟的安排吧。”
一元听师兄如此说,也无法再言。一尘当下又对水天月道:“师弟,之前的向导已经逃脱,适才已与中流、乌蒙等派相商,重新找一名当地的向导。师弟今夜休息好,明晨新的向导一到,我们就出发。”
水天月颔首之后,与杨煦之回到各自帐篷,看热闹的各派弟子也各自散去。望着二人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一元向一尘问道:“师兄,既是杨煦之搞的鬼,我们何以放他一马,应当将之揪出示众。”
“不要莽撞,如今我天罗虽然声名犹在,但是自师父仙去,我辈与中流、乌蒙、青城掌门的位分就低了一等,而天月初来乍到,比我们还要年轻,虽有掌门身份在,在那三派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如若将来魔界复出,武林真要公推出一派为武林盟主的话,我天罗恐怕还要排在中流与乌蒙后面,还要唯中流乌蒙其一为尊,只怕到时会输了师父留下的基业,所以现下不该树敌,更何况,杨氏与水天月多有牵连,总要顾忌些个。”
“水天月的雪月一派,当初雪凌风在时还好,如今身为新主他不过弱冠之年,便是在天罗虽说是掌门,那也是师弟的位份,还未成气候,难道我等还看他脸色行事?”一元心有不甘。
“此言差矣,师弟难道忘了师父临终之言?师父离开天罗仙去之前,对水天月甚为属意,将掌门之位相授。师父阅尽人世,所料定然不错。如今看来,中流与乌蒙对水天月殊无恶意,也甚嘉许,尤其去年天人山一役,他又得了不少人望。所以,他的实力不可小觑,便论武功,你敢说,你能赢得了他吗?”
一元面色阴沉,心头不服,却也无可辩驳。
一尘继道:“从来权力之事,并非纯以门派浩大为要,除非一家独大,否则,诸派实力处于伯仲之间,你以为谁会胜出?便算我天罗因辈分之因让位于那两派,那中流可愿服于乌蒙,还是乌蒙可愿臣服中流?而青城、九流帮等派,看着超脱,却无不在跃跃欲试,届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如果不想让江湖出现乱局,且定要一人领袖群雄的话,在众派均衡、互不服膺的情况下,年纪最轻的水天月无疑是最佳人选。中流乌蒙青城三派可以借辈份压制,九流等门派与之有恩义在,也能服膺,其天罗根基不稳,雪月又是初创,所以对哪一派都无损伤。”
“可我们追击的水天星和雪清泠,就是他弟、妹,再奉他为主,岂不是……”
“殊不知,这世上能置人死地的,却未必是仇家,这世间的亲情爱意,有时,也是一柄利刃!”
一元若有所思,须臾,点了点头。
第二日,新的向导到位,武林各派起程,水天月与众人一起上马,沿新的路径前行,不日便已至昆仑,拾径上山,眼前白雪皑皑,时值秋季,此地却已有冬日景象,他默默叹息一声,想天高地阔,却总有些人有些事,不得不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