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今夕何夕（二）
第168章今夕何夕（二）晋王这一日的应酬很多，雪清泠独坐于内宅洞房。
太原城中这处晋王府邸比恒山别业更为煊赫，无论殿堂园囿大小还是富丽的程度，都远远超过恒山别业。雪清泠感到很是陌生，侍候的人虽然是别业调过来的杀敌等四人，穿天姑姑也在洞房之外候着，总觉得心头并不踏实，如果一定要成为晋王府中的一员，她宁愿还在那处别业。
“你们都出去吧。”她吩咐道。四人应声出去了。现在没人担心她逃跑了，要跑早跑了，还用等到今天？
室内空空，唯剩自己，雪清泠掏出怀中杨煦之交给自己的纸张，一张接一张细看，看罢，闭眼细思一会儿，抬眼心头已是了然。所有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杨氏家业，有客栈、酒楼、商队、绸缎庄等，凡是能挣钱的，杨家无一不做，连妓院也没放过。各个商铺的掌柜名单详细列了出来。另一部分，就是杨家秘密的情报组织，重要人物，联络暗号，事无巨细，一一列出。雪清泠觉得这名单太过烫手，而杨煦之的情感也太过浓烈，自己对他只有伤害没有真情，他竟然以真心相付。雪清泠不觉心头微微自责，而此生，恐也再无机会相报了。
她将房屋地契收存，就着烛火，将所有关于情报的纸张烧掉。
刚刚烧罢，水天星回来了。
灰烬的气味让他抽抽鼻子，“其实没必要。”他道，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茶，“我对你的嫁妆没兴趣，你也根本不可能用到它。”
看来瞒不过他。
他呷了一口茶，觑了她一眼：“你好紧张，是不是住在这里不习惯？”
“还是那边比较好一点。”
“你太恋旧了，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其实这里比那里好。”
“可是我不想轻易改变。”
“世事弄人，有些事你必须改变。”
他走了过来，她往后闪身：“你……要干吗？”
“当然是和我的王妃同床共枕喽。”他嘴角一弯，与她挨得更近。雪清泠刚要逃，他已经坐在了她身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另只手已开始卸下罗帐。同时，凑近她低声道：“你记着，这里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假的晋王，包括别业也是一样，如果我被发现是假的，只有死路一条，当然我不会怕，但我不想让我的大计被什么麻烦阻住，所以你最好配合我。”
看到她的神色越发紧张，他嘴角舒展，轻笑：“按我说的做。”他压下身子，她也渐渐倒下。雪清泠随时准备一跃而起，这时，一声轻响，床内壁洞开，如同别业一样，他们又滚入了暗室。
这间暗室与别业暗室相仿，依旧不大。水天星点燃灯烛，雪清泠发现，与那间不同的是，眼前墙壁上，悬着硕大喜字，喜字两侧红烛高烧，原来是个小小的喜堂。
水天星从桌案下掏出一幅画卷，悬在了喜字之上。画上一位仪态翩跹的女子，梳着流云髻，眉目如画，美如天人。而这女子的眉眼，与水天星颇有几分相似。雪清泠也立时认出来，祭天台下，霍尧青展示出来的就是这个女子的画像。
“她是谁？”
“我娘。”
不出所料。
“你不是恨你娘吗？还保留着她的画？”
“这是我新画的，原来她的画像早被我撕得一张不剩。”
“这是你所有画中，画得最好的一张。”
“那当然，我每年都会画，画完就用针戳她，用火烧她，已经画得熟极了。过来。”
“干什么？”
“拜堂！”
“白天不是拜过了吗？”
“白天跟你拜堂的是晋王李墨，现在跟你拜堂的才是我，神月宫主水天星。”
虽然对于雪清泠来说都是一样，但水天星却偏要较这个真。他拉着她跪下，向着画卷道：“虽然你对我不好，我也恨你，但儿子今天成婚了，不管你依不依，你总得给我们做个见证。”
他望一眼雪清泠，“这是雪清泠。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妻子，你的儿媳。虽然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会生生死死在一起，一起打出一片天下来。”
“谁跟你生生死死在一起，谁跟你打天下呀！我可没说过。”雪清泠撇撇嘴。
水天星不理，继续说：“将来我们会合力成为武林霸主，让神月山庄发扬光大。磕头！”水天星摁着雪清泠的脖子，磕了三个头，水天星站起来，一把扯下壁上的画卷，撕个粉碎。
“她是你娘！”
“撕的就是我娘！”
上一刻还恭恭敬敬，下一刻便凶相毕露，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明天，我会带你回恒山别业。回到恒山别业，我会与府中人说带你出去散心，我们会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
“当然是回神月宫总坛，你我的交易，难道忘了？”他瞪了她一眼，她缄默不语，他收回目光，“走，睡个好觉去。以后恐怕不能总是酣睡了，我要用最短的时间练成绝世武功。”
雪清泠心中冷笑，她从小就练功，尤其前番希望速成也着实用心，这其中甘苦没有谁比她更知道，水天星的话此时太过天真，不过管你练成练不成，由你折腾，我只管陪着就是了。
二人回到洞房，水天星仰在床上就要呼呼大睡。“哎，我睡哪？”雪清泠道。
“你自然是与我一床睡了。睡里面睡外面随你挑。”水天星闭上眼睛。
“我……我去外面榻上睡。”雪清泠抱起被子，走到了外间。
床上的水天星睁开眼睛，撇了撇嘴。外面没有了声息，难道这丫头这么快睡着了？
“虽然，你是我正正经经的王妃了，奴仆的事自然不需要你去做，但是，”他听了听，那边有翻身的声音，她在听，他心情一松，继道：“但是，虽是上面没有婆婆，不需要请安，明日也要早起，你要给我做碗莲子粥。”
好久，他听到她说，“你怎么那么喜欢莲子粥？喝不够么？”
“让你做你就做，怎么那么多废话。”他吼她，语气虽重，声音倒并不很大。
“好，让我做我就做，那你也要让我睡好呀，睡晚了，明早起不来的。”
他不说话了，却怎样也睡不着了，望望四周，红罗帐，锦绣乡，虽然屋里多了个人，却仍旧是一片孤清，但到底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抱紧了被子，也不知多久才昏昏睡去。
雪清泠听到那边没有动静了，才敢翻身，却恰看到窗外那一轮圆月，登时心头一片涩意。自己成婚了，就是一个妇人了。可是，天大地大，这里就是永远的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