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东海传说（一）
第134章东海传说（一）杨煦之被水天月遣走了。
临走前，杨煦之扔给水天月一句话，“我总有一天，会来接雪妹回家的，你若照顾不好她，就是我一世的敌人。”
水天月扫了一眼他染血的双膝，“谢谢你陪她受苦，如果真有一天她需要你，我会成全，不过，不是现在。”
“水天月，”杨煦之向着他背影痛心大喊，“你不让她学武，你自己又保护得了她吗？”
水天月身子一震，他没有回答。
于是，水天月与雪清泠的回乡之路，既清静又太平。
天罗弟子只在暗中跟着，并不打扰他们，并奉一尘之命，送了一辆马车给他们。于是水天月驾车，雪清泠卧在车内，水天月故意慢慢行来，让雪清泠好好看一看繁华的世间。因为这一回去，恐怕……便是水天月不说，雪清泠也知道，雪庐清冷的日子又将继续。
车上的雪清泠没有多少话，反是水天月时时在与她叙话缓解她的寂寞，蓦地，她竟突然说道：“我苦挣苦熬，三轮大考，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你未经大考便是老神仙关门弟子，为什么？天罗山不是最重规矩吗？”
水天月不能告诉他，天罗山关门弟子将意味着什么，只歉意地笑笑道：“我命不久矣，是清霄道长可怜我。”
雪清泠轻轻闭上了眼睛。
雪清泠额上和双膝都是外伤，好在不重，几日便将养得差不多。随后雪清泠便提出不再坐车，水天月遂购一匹马，二人一骑，他将她牢牢搂在怀里，一路骑行。但雪清泠的情致却不高，无甚神采，水天月索性不忙回家，带她散散心，一直向东而行，不知不觉，这日竟然到了东海之滨。
海边渔村，俱是打鱼为生。二人到时，正是渔民下船烧火煮饭之时，家家船上飘来鱼香，水天月看雪清泠似乎也饿了，瞧见那鱼神情发痴，便向一户渔家借过，打算买两条鱼来，那家人却颇为热情，见这男人俊逸仙姿，女人娇美无俦，当下心生亲近，便直接邀请二人上船与家人共同进餐。
以前在雪庐，只有二人用餐，环境雅致，也不嘈杂，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今在渔家，船主夫妇加上他们的一儿一女，再坐下水、雪二人，团团围坐，热闹得紧，偏生了那许多久违的人间烟火之气。
这一顿饭，雪清泠像是忘了之前的不快，几日来头一回吃得这么香甜。
大人看到水、雪二人，只是心头暗赞，小孩子倒是直言快语，那小女娃牵着雪清泠的袖子，端详了半天，痴痴地道：“姐姐，你真好看，你是神仙吗？”
“哪里是什么神仙？小妹妹，姐姐跟你一样。”到底被人夸赞了，雪清泠一时心情大好，掐了块鱼肉给小妹妹放在碗里。
“真的有神仙，海里面就有。”小男娃给妹妹作证。
“可别说，果真有这传说呢，”船主妻子笑道，“这海上有仙山，据说有仙人居住，可是几辈子也没人见过。”
船主却驳道:“怎么会没见过，我爹就说他出海的时候，就看到过的。我爷爷还说他小时候，看到过仙人从海上来呢。”
水天月倒希望这烟火气更浓些，让雪清泠快活一点，便也引着话题道：“他们有没有说过，在如何情状下会看到仙人呢？”
“听我爷爷说，海上有雾气，慢慢就显出山景，仿佛是个海岛，而且，那时天上必定是满月。”
船主妻子接口船主道：“能见到的都是有福气的，不过要是真有人能去上海上仙岛，那就真过上神仙的日子了。”
一顿饭有吃有笑，吃罢饭，水天月留下银两，方才告辞。
二人凝立海边，望向海天之处，但见水面平静，波涛暗隐，数点金光腾跃水上，水天之际，雾气昭然，见不到丝毫仙岛的踪迹。
“水大哥，你说那海里果真有仙岛吗？”
水大哥？水天月心头一寒，他知道她是不愿意称她为哥哥的，终于这称呼又转回了最初，然而却透出了疏离。她到底还是在怪我么？
思虑之中，便随口应道：“只是传说而已。”
“如果真的有，我们到那里去，就没有人再认识我们了。”雪清泠的声音不高，却像在水天月心里锲进了一把利刃，很痛。她是想逃离吗？如果真的逃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最平凡的日子，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可是，三年！他只有三年时间，难道让她在时间的消逝中，看着他一点点衰弱，离去，最终只剩下她一人，痛苦孤独而活吗？
杨煦之那声嘶力竭的呼喊猛然撞进胸膛，“水天月，你自己又能保护得了她吗？”
水天月，你靠什么保护她？
踏着秋日落花，他们回到了雪庐。
莲已残，竹已尽，满目萧瑟。
站在木桥桥头，雪清泠踌躇了下，终于走了进去。
一切都没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雪清泠似乎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农妇，浆洗衣物，收集冬菜，甚至腌制了一坛子酱菜。做饭的手艺是越发的可口，可是神情却与水天月像隔了一世。
水天月也在变，却是在暗里变。
那天他确信她是睡了，于是走进了后园。后园有一片自种的菜园，数年没人打理，也没种什么像样的菜。前两日雪清泠还说，明年开春，这里可以自种一些小菜。
现下，月明，星稀，当一切都沉进蒙蒙的夜色里，水天月，可以耐心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许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他以为自己随时会死，所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死的预言，见过他的医生、侠士、隐士，无一不给他一个论断，他不会活过多长时间，可是每一次，他似乎都会与死擦肩而过，是老天爷的眷顾吗？他曾以为不是，如今，似乎他相信了命运，命运判给他一个使命，他要为一个女人而活。
以前，他不怕死，甚至，他在等待死，但是现在，他不敢死！
菜地一角，有棵老榆树，老榆树下，他挖开稍显冻住的土。虽然久已不触，但土还是比其他地方要松软些。他挖出一个木盒，打开，从盒里拿出一个蓝布包裹。
把盒子放进去，土又封好。他把包裹拿进了房间。
借着微弱烛光，他打开包裹，萤光乍现，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显露出来。任谁也想不到，败絮其外，金玉其内，破包裹里包藏着的却是仙家法器乾坤珠。水天月将手放在乾坤珠上，以内力催之，乾坤珠放出光华，周遭的亮光之中，一个个文字从珠中跳跃出来，浮出光华之中，三个大字“月华经”赫然呈现。
他闭上眼睛，蓦然似有一把利剑划开他的记忆。
“恶女人，你要我死么？哼，没那么容易。”
“爹，娘，你们不要打了！……”
“你，你居然……”
“娘……”
他晃晃脑子，然而那些记忆就如毒入肺腑，清不走，理不断。他真的不想打开这个记忆，他不想让那些苦痛记忆再纠缠上自己，但是他现下需要它。
当毒在他的身体里肆虐，将要带他神智而去时，他摸到了这颗珠子，这是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离母亲而去时，慌乱之中落下的。他把它牢牢地抱在怀里，后来这成了他与那个家唯一的情感联系。当他无意中发现此珠之中竟然藏有一本名为《月华经》的武功秘籍时，他开始了秘密的修炼。隐仙所长不在于武功，而这里的武学正可弥补隐仙之缺。但限于身体固疾需大量时间医治，他习练它也大约只练到六成，现在重拾这本书，却是为了她。只有让自己武功进阶，才能够保护她。
他凭此书练就的功夫，即便是六成，如今也堪一流，但必须达到没有敌手，才能够护她周全。而他当初曾偶然听到父母对话，如果练到十成，便可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