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渔家撒网（一）
第39章渔家撒网（一）水天月本来想着以他的水性，将雪清泠救到岸边是不成问题的，但根本想不到，刚出水面，却撞进了一张硕大的鱼网。
水天月立时以指力戳网，这网是软软塌塌的东西，受不得半点力，没有一点进展，这网却在此时渐渐收紧了。二人浑浑噩噩被拉到岸上时，只听一声浑厚的大喝，“这鱼是成精了吗？居然如此像人啊？”
晕乎乎的雪清泠伏在岸边，吐了一口水，却还有心计较道：“不是鱼不是鱼，是人哩。”想来澄清是十分必要的，免得被抓了炖汤喝。
那人似果然瞧清了，又大叫起来：“哈，还是个女娃！”
雪清泠抬头，迷糊糊看过去，眼睛却骤然睁大了几分，瞳子分外的亮，“耿……耿老爷子！”
眼前站着一个矮墩墩的老者，个子虽矮人却十分壮实，年纪也就六旬开外。头上罩着青色巾帻，身着青布长袍，一只手抱着一只硕大的酒葫芦，另一只手扯着鱼网。这时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雪清泠，嘴也睁得圆圆，呼出的气把颔下的胡须吹得忽起忽落。
看到没有回音，雪清泠又叫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两岁的时候我爹娘带我来寻过你，我还偷吃过你的酒哩！”
雪清泠话音未落，耿老爷子转身撒腿就跑，网也扔下不要了，“坏了坏了，贼又来了，你可不要再抢我酒哦。”
这样肉乎乎的一个人，居然跑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儿。
雪清泠叹了一口气，吐了一口水，转回头寻水天月，却见水天月紧闭着眼睛，湿漉漉躺在鱼网里。雪清泠急奔过去，几下拽掉他身上的网，喊道：“水大哥，你醒醒啊，水大哥！”
水天月本就是重病在身，一口气从上船强撑到现在，实在熬不住了，已然半晕了过去。雪清泠推了他半晌，他悠悠醒转来，说道：“藏到……村里去。”
雪清泠如法做了，扶着他进了村。进了村，再寻耿老爷子并不是难事，在村人的指点下，问明了耿老爷子的院子所在，遂扶着水天月一路寻去。
怕水天月再睡过去，雪清泠开始给水天月讲故事：“水大哥，这回不怕了，我见到了爹娘让我寻的人来，这人叫耿老爷子，当然，他原来叫耿三招，哦，也不是，原来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爹说他打架从来只用三招，所以就被称为耿三招了。他一定会保护我们，不让那贼子找到我们。”
“耿老爷子的功夫与天罗、中流等一流门派掌门比肩，最喜欢三样，酒，钓鱼，睡觉，当然，所有这一切都要一个人——因为他最讨厌别人打扰他。”水天月尴尬地笑了笑，“恐怕我们要成讨厌的人了。”以水天月在隐仙座下多年的江湖见闻，这个耿三招的名字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耿家小院，这院子不大，方方正正，角落有个柴房，正面是三间瓦屋，瓦屋前是个浓荫匝地的瓜棚。最显眼的是院子另侧墙角，堆放着大大小小十数个酒缸，宛似个酿酒作坊。
水天月微微一笑，轻道：“耿老爷子也忒好酒了，可惜我却是无福。”水天月的身子无法饮酒，是以每遇酒香，便有慨叹。雪清泠此刻却没心情讨论那酒，只觉水天月身子越发地沉了，便知道他已然支撑不住。
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踢开院门，就进了瓦屋。扶水天月躺在了床上后，左右看看，发现四周无人。
雪清泠喊了一声：“老爷子！”耿老爷子没有回音。难道没有回来？雪清泠又叫了几声。院子里果然没有人应声。便踌躇道：“莫不是老爷子不想见我们，躲在外面不敢回来了。”
老爷子没回来，门却呼喇喇一阵乱响，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杨煦之。后面跟着他的杨家侍卫。
雪清泠一喜，“杨煦之！”
雪清泠与水天月被耿老爷子网上来，自然有很多村民看到，所以杨煦之带人一路打听着，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水天月却一惊，“这么快！”他低头道，“那千叶阁也快到了。”
杨煦之道：“他们已经被水冲得七零八落，难道还会跟过来？”
水天月冷笑一声，“花莫邪只要还有一口气，定然会紧追不舍。”
果然，一声高亢尖利的声音在门外突兀地响了起来：“雪家姑娘，千叶阁多有得罪，想请姑娘到阁中一叙，还请姑娘赏脸。”
雪清泠恨恨地嘟囔道：“想赔罪在门外磕上七个八个就是了，那么费事地去千叶阁做什么？”
杨煦之却向门外扔出去一句话：“雪姑娘一路劳累，正在补眠，花阁主若真是有心相请，不如候着吧。”
花莫邪却也不示弱：“这屋里一群男人，雪姑娘如何补眠，倒不如移步到千叶阁，好酒好菜好床好榻伺候着呢。”
杨煦之一股怒气撞上来，正要回嘴，水天月却示意杨煦之道：“杨兄弟，你的人来的有多少？”
“去各处寻找，分散了些，所以我只带了五六个兄弟。”
水天月点点头，“杨兄弟，花莫邪功夫不弱，况那黑风扇也会伤了你们，加上辛子辰的手下，现下不宜硬碰，需靠你出去拖他们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老爷子总会回来的。他回来就好办了。”
杨煦之点点头，瞥了一眼雪清泠扶着水天月的手，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出去了。心头却想着：这一难过去，肯定要把水天月弄走。
杨煦之走出门去，果见花莫邪一身水迹未干，擎着一把黑风扇巴巴地等在院外，身后数十千叶阁弟子皆执刀擎剑，样子凌厉得很，独辛子辰小小人儿独自闲闲地靠着一棵大树，摇着一条柳枝，心不在焉地看山看水。
杨煦之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门口，蓦地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是口齿清晰地道：“落霞山畔良田千顷，禹田县三德、良安、玉莲、瑶花四家，自今日起，全是千叶阁的了。”
静默半晌，花莫邪迸出一声尖细的轻笑。
千叶阁就位于落霞山，禹田县是毗邻落霞山的小县，三德是县上最大的客栈，良安是县上最大的酒家，玉莲和瑶花是县上出名的两家妓馆。这都是杨家在那里的产业，杨煦之一句话，都送与千叶阁了。
但花莫邪却在轻笑之后悠悠道：“千叶阁向北方贩茶的生意近年很是难做哦……”
“不要说了，此后杨氏不再经营北方贩茶生意，千叶阁尽可一家独营！”
“杨公子是想用这些买那雪姑娘平安么？其实花某不过是想请雪姑娘回家做个客而已，至于如此么？”
“不，”杨煦之微一沉吟，微笑道：“晚辈只想让雪姑娘睡个好觉。”
对面的人一愕，旋即道：“杨公子……真是大手笔！好，我便等那丫头醒来再动手。”
杨煦之要的就是他肯等。
而花莫邪，现下也想等。
他轻摇着扇子，走到辛子辰身边道：“我的弟兄吃了不少水，强撑着呢，你看是不是你们灵霄楼过来……”
“这天都要黑了，我弟兄们捞你们十分费力，难道不该歇歇？”
“杨家给的那些，我们平分。”
“人家为女人睡个好觉，便给了你们这些，我救你们十几条命，你们却给一半？”
“行行，全给全给，好吧？当下最要紧是要得到那姓雪的丫头，这肯定是大赚的买卖……”话未说完，便听一声断喝，“想跟神月宫做买卖吗？”
花莫邪回头，就看到了一袭红衣，红衣男子款款走来，长发在头顶随性地挽了个髻，垂着一条红色巾帻，身材颇高，举手投足一团英气，他眉头一挑，花莫邪便打了个突，笑笑道：“岂敢，主家吩咐的事，我们一刻不敢忘，那个，右使，我的魔道是不是可以解了，这一身女装着实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