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鸣月2.0版(1)
楼鸣月2.0版(1)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我直接打断了她:"闭嘴。"同时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楼鸣月,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因为我的出生差点害死父君,所以母皇对我向来冷淡,年少时也曾为此颓然,可夫子告诉我:"只有站在高处,陛下才能看见您。"是的,只有当上储君,母皇才会注意到我,要是我足够优秀,母皇是不是就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辗转于不同夫子之间汲取知识,四书六艺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不被名家赞赏。同龄人的集会我不感兴趣,向来不去,因此那些官府世家的公子小姐对我毫无印象。我并不在意,因为夫子们对我赞不绝口,大臣们大多也站在我这一方,储君之位我势在必得。
可母皇迟迟不肯立下储君。按规矩,储君之位将由16岁的嫡长女继承,也就是我的皇姐楼鸣月继承。
母皇对皇姐十分偏爱……像是将我本该拥有的都一并给了皇姐,我不常与她联系,对她知之甚少,只偶然见她偷溜出宫,动作娴熟.想来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可母皇从不罚她。
16岁生辰当晚,我结束学业回到宫中,宫人呈上父君的礼物和母皇按例的礼单,以及一支木簪,我将木簪拿起端详,才发现上面的痕迹是兰花的花样。这样的东西似乎不该出现在我的宫殿。虽然母皇对我冷淡,却也不曾克扣过我的吃穿用度,我吃的是佳肴珍馐,穿的是锦衣玉袍,用的是顶尖的货色。
但我还是将这支木簪收下了,这几乎成了我的习惯。自我6岁之后,每年的生辰除了父君和母皇给的东西,还会额外收到一份礼物。有时是珍贵的珠宝,有时是民间的小玩意,我不知道是谁送的,也不太想知道,这样就很好了。
打赏过宫人后,我看向窗外的弦月,今夜过后,她应当就是储君了。鸣月,芥初。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是地上的芥草,本不该有任何的联系的。
"芥初!"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抹白色闯入我的视线,那张与我有九分相似的脸,是楼鸣月。
"你出来一下!"她眼中有忐忑、紧张和期待,我不能拒绝,她是皇姐,我应当听她的。我向她作揖,她看上去十分拘束的样子,"我带你去一个我最喜欢的地方吧!""是。"
她带我去了个很安静的地方,少有宫人经过,耳边是夏夜惯有的蝉鸣,眼前是波光粼粼,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芥初,我……"后面的话我没听到,她也没说下去,因为蒙上我们口鼻的东西含有迷药。
"抱歉……"她抿了抿唇,还是向我道了歉。我不喜欢"抱歉",再怎样道歉,伤害都已经存在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透着惨白的光,在夏天的夜里竟是让人感到有些阴凉。
"芥初,我知道的,凭我的能力当不好皇帝。"她的声音很平静:"那些枯燥无味的政务,我不会也不想处理。"见我看向她,她的脸上盈起笑意:"可我喜欢交朋友,喜欢游山玩水,我喜欢这太平的天下。"
"长安街上有家糕点铺子里面不管什么都很好吃,天香斋的水煮鱼天下一绝,梵音山上有片桃花林花期能到夏季……"她如数家珍,我却想到了往年收到的数十盒点心,温热的水煮鱼和开着桃花的桃树枝。"木簪是你给的?"她顿了一下,颇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学了好久才刻出稍微能看的一支,虽然还是很丑啦……"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在这一刻,向来空寂的心就好像被温泉包裹,温暖却酸涩。"我答应你一个力所能及的愿望。"礼尚往来,我应该也回赠她一份礼物,"在回去之后。"
她怔了一下,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只是一瞬,她便笑着说:"好啊。"空间又回归寂静,我突然有些讨厌这样的寂静,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谈话声,"到底哪个才是大皇女?""不知道,她们长得太像了!""那就随便杀一个去交差吧!"我的心一点点变凉,今天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门被打开,我警惕地看向来人,"你们谁是大皇女?"那人冷冷地问,"我。"鸣月淡淡地说,我猛地看向她,她没有听到刚才的活吗?"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那请放过我的妹妹。""不……"她握了握我的手,那人似乎愣住了,好一会才让人将我们带出去。
或许是看我们只是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他们并没有绑住我们的手。在路过树林时,本来一路安静的鸣月忽然狠狠地咬向牵制着她的手,而我好似与她有了心灵感应,用力地撞向抓我那人。"芥初!快跑!"我拉住她伸出的手,向树林里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我们筋疲力尽,可身后的脚步声始终如影随行。我们躲进了草丛,脚步声逐渐逼近,鸣月轻轻地说:"芥初,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你要活下去,治理好这个国家。"顿了一下,她笑着说:"我的愿望就是芥初不要难过,忘记我吧!"
突然有一只手将她拽了出去,我想去抓住她,却被另一个人抓住,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在晕厥前,我看了她最后一眼。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月亮,可有一刻月光确确实实照在了我的身上。
睁开眼,陌生的场景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熟悉。"大皇女!您醒了!"陌生的宫人脸上是十足的欣喜,大皇女?"我这就去禀报陛下!"说罢,便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我被救下了,但为什么那位宫人称我为大皇女?"鸣月,你醒了。"母皇走了进来,"身体可有大碍?""母皇,儿臣是芥初。"母皇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后不明情绪的说道:"芥初已经死了。""
"我是芥初。""朕看你有些魔怔了,这几日就在宫殿内好好调养吧。"母皇沉着脸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殿内回归了寂静。
在数时辰前的御书房内,"她们都是朕的女儿!朕要她们都活着!"女帝双目通红,像只暴怒的狮子。"陛下,双生子的存在会影响赤凰王朝的兴亡,您已经足够仁慈让她们活到了现在,今日是最后的时机,您必须做出选择。"祭司语气淡淡,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本来沉默着的丞相忽地开了口:"陛下,您知道的,以大皇女的能力不足以治理好天下。""你是让鸣月死!"女帝瞪向丞相,丞相摇头:"倘若大皇女继承诸君之位,底下的人定会为此忿忿,可若是大皇女有了二皇女那般的才能那岂不是名正言顺?"女帝皱眉:"鸣月本就没有……"她睡孔微震:"你是想让芥初代替鸣月?你疯了!"
"陛下,储君之位必要落在二皇女头上,既然如此,'大皇女'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头,如若活下的是二皇女,指不定会被安上谋杀族亲的名头,可若活下的是'大皇女',那一个不受宠的妹妹,又有什么值得杀的呢?"女帝沉默了。"陛下,您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这些年来女帝对大皇女的偏爱,又何尝不是因为愧疚呢?
"陛下,这些年来,您对二皇女的亏欠太多了。"丞相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女帝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颓唐瘫倒在位置上。
"那就顺应自然罢……"
我看向窗外,看不见月亮。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恰好没有守卫,恰好让我们听到的谈话。有人在为我铺路,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
她是皇姐,我应当听她的,好好活下去,治理好这个国家。可她没有回官,她永远不能回官了。
而我永远欠她一个愿望。
几日后,母皇再次前来探望。"脑子可清醒些了?"我露出一个与她相差无几的浅笑,"回母皇,儿臣身体好了许多了。"母皇深深地看向我:"杀害芥初的人抓住了,是芥初的夫子。""啊……怎会如此。"我垂下眼。
"你去看看吧。""儿臣遵旨。"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枯槁的老人佝偻着身体,"陈夫子。"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他,"二皇女殿下?……不,是大皇女殿下。"我该问他什么,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吗?那太道貌岸然了。
"大皇女殿下,您和二皇女殿下都是很好的孩子,一切都是老臣的错。"他浑浊的眼里透着坚定的光,"老臣有罪,可老臣不悔,老臣愿以死谢罪。""您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陈夫子笑容慈祥,我忽的说不出话来。
离开时,我听见他说:"殿下,去获得您该取得的东西吧。"我顿了顿步子。"咳……愿天下太平,殿下,喜乐无忧。"
将死之人的祝愿是一种祖咒。
"陈夫子去了?那便葬了吧。""谢陛下思准。"来人谢过母皇后便行礼离开了,"母皇,芥初的遗体可寻到了?""在观星台,祭司会让芥初回归天际。""儿臣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吗?"母皇拒绝了:"几日后便是你的封位大典,还是安心准备的好。""是。"
回归天际?以什么样的方式呢?我不知道。可我想她大概不会开心,她应该葬在皇宫的池塘边或梵音山上的桃花林。她不是天上的星星,她是人间的烟火。
爱笑的是你,爱交朋友的是你,爱吃爱玩的是你,心怀天下的也是你。所以,被喜欢的,被赞扬的也应该是你。
封位大典如期进行,朝堂庄严肃穆。"……封楼鸣月为皇太女!"在百官的注视之下,我缓慢而郑重地行礼:
"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