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惊梦

凌晨一点四十，景阑再次从梦里惊醒。

很多年了，他不是梦见哥哥从楼梯上滚下去，就是梦见哥哥一脚踩空掉下了悬崖，再或者是哥哥在客厅里跌跌撞撞碰到东西摔跤……

纷纭的梦境里，景阑是那样急切，想要奔过去将哥哥抱起来，扶住他，牵着他，穿越所有的险境，稳稳地护着他。

可不管他再怎样急切，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一直急到自己从梦里醒过来。

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惊悸而狂乱的心跳，景阑起身去浴室冲澡。

冲完澡换好衣服，站在哥哥的卧室门口，景阑将手掌贴上门板，他在犹豫。

最后还是将门推开，小心翼翼地将蜷缩成一团已经睡熟的人更加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入眠。

天微亮时，景阑睁开眼，再次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脚，半点也不惊动人，踮着脚出去了，轻轻关上门，仿佛没有来过。

早餐的时候一家人安安静静但又显得十分喜悦热烈，毕竟景阑这几年来真的很少回家。

云伯高高兴兴忙忙碌碌，帮着王婶把各种早点搬上桌，景阑一心一意忙前忙后照顾景新，景庭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脸上也带了笑。

热热闹闹的早餐将将开始，院子里远远就听见有人吆喝。

“小姑父！！云伯！！王婶！！李叔！！新新！阑阑！我来啦！！！”

云尧领着江筑大大咧咧就进来了，那闹腾劲儿跟过大年似的。

云伯这下更高兴了，喜气洋洋地张罗起来。

小姑姑云谣离世没多久云尧就出生了，这孩子仿佛就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小姑姑而诞生，因为对云谣的怀念，整个云家和景家对他都忍不住有几分不自觉的厚待。

这孩子也许真的带着几分上天的眷顾，和他小姑姑一样，长成了一个心肠柔软，品格端正的人。

因为这个缘故，景阑对他也较别的兄弟们更亲近几分，愿意让他时不时陪着景新，哄景新开心。

江筑这么多年在云家，里里外外早已不把他当外姓，一举一动跟云家人没差，因为云尧常往小姑父这边跑，景家也早已混熟了。

于是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共聚一堂用餐。

云尧一边吃着一边唠唠叨叨停不下来。

“大哥结了婚就百事不管，到处去玩，一走就是大半年不回家，人影子都见不着。”

“二哥沉迷演戏，拍起戏来更是大半年见不到人，再说了，二哥是惯不管家里的事的。”

“云行这个臭小子更不用说，整天上蹿下跳的，忙着娶老婆，不消指望他能顶用了。”

“我现在是一个人当牛做马啊！要不是有江江帮我，我真的要完蛋了！！！”

“小姑父！我真的好忙啊，你让阑阑来帮我好不好？”

景庭笑一声：“问我可没用。”

云尧于是十分乖觉地凑到景新面前：“新新，你最好啦，你让阑阑来帮我好不好？”

景阑一把推开他的大脑壳，接着给景新喂粥。

景新真心不想被当成瓷娃娃来伺候，但是抗议了这么多年也没用，索性就由着他了，得亏景阑在家的日子不多，不然自己真能被养废……

吞了两口粥，景新慢慢悠悠地回话：“可是小阑也很忙的，他总是好久好久不能回家，你看，你还有时间来找我玩，可是小阑连回来找我玩的时间都没有，所以……”

所以云尧的计划破产了。

云尧垂头丧气啃烧卖。

江筑戳了戳他的胳膊提醒他：“你不是准备了礼物吗？”

云尧一拍大腿，对了！他还有杀手锏！

是一套仿真虚拟设备，类似于全息头盔，戴上之后，扫描一定范围内的三维环境，就能将现实环境投影到设备上。

操作虚拟环境自然无法影响到真实环境，比如在脑子里擡手并不能拿起现实环境里同样位置的花瓶，但是这套设备并不是游戏用，而是帮助景新定位及识别。

初代设备目前只能做到区分人和物，但是在景物纵深和三维界限方面做得非常逼真，而且范围也仅限于一间房。

但是已经很好了，这套设备可以帮助景新在自己的房间行动自如，不是靠摸索和习惯，而是靠自己的眼睛真的“看到”，从而进行规避和趋行。

更何况，江筑找到的团队还包括景新的主治医生，会针对性地提出改进。

假以时日，迭代设备会准确区分人像，应用范围也会扩大。

设想一下，将来的某天，景新可以亲眼“看见”景庭、云伯和景阑，可以亲眼“看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甚至可以戴着设备走到大街上，亲眼“看见”人来人往。

景新倒是没什么反应，看见看不见，自己一直并不执著。

景阑听得分明，心颤起来……但他首先考虑的是，这样的“看见”是景新想要的吗？这个问题需要仔细斟酌。

但云尧确实很有心，景阑感念他的用心，十分体贴地说：“我可以给你找两个帮手。”

然后在云尧感激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地把冷秋白那边的锅甩了过去……

讲道理，林韵确实是个好帮手啊，他也没说错吧。

云尧解决了心头大事，也不急着走了，赖在景家吃喝玩乐，景家喜欢热闹，也愿意他多留一阵。

这天午后，吃饱喝足的云尧睡醒了午觉，跟睡在云朵上一样，舒适、安逸、温暖，叫人不思进取，叫人沉沦堕落……

客厅里传来柔和的琴音，院子里王婶和李叔在收拾花草，眼前是江筑帮他拉窗帘、收衣服、切水果、泡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