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十五与戈

c市的夏天总是那样轰轰烈烈。骤雨初歇，空气中还氤氲着燥热的水汽。刺眼的阳光试图驱散这潮湿的黏着感，拨开乌云，明晃晃地俯视着这座小城。

“阿雪，真的不用我们送你进去吗？”离c中门口两三百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私家车。

“不用了，妈妈。”身穿白色雪纺连衣裙的女孩，扎着低马尾，眼角弯弯，隔着车窗对坐在后座的中年妇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谁报道还需要父母送的呀？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进去。”

“可是……”那妇女的神情顿时委屈了起来，“妈妈舍不得你。”

“妈妈，我就是去报个道，晚上就回去了。”女生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妈妈就是太黏人了，显得还不如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得稳重。

“好了，孩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儿？”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有些宠溺地对正在说话的母女二人笑了笑。

中年妇女不说话了，闷闷地坐在后座上。女生低头，飞快地在妇女脸上落下一吻，轻道：“好了，妈妈，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你和爸爸赶紧去约会吧，今天可是七夕节。”

“你这孩子……”妇女拨了拨女生额前的碎发，终是恋恋不舍地目送她走进校门。

“阿雪人生地不熟的，受欺负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阿雪人美心善，到哪里都是会被人喜欢的。”

“都是你干嘛要到这边工作嘛！”

“我的错我的错，等阿雪高考完我就申请调回去，好不好？”

……

私家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

宁笙雪是从邻省s市转来这里的，这是她第二次踏入c中。第一次还是父母带着她来这里办入学手续的时候。

教学楼有些远，宁笙雪走了一段路就已经大汗淋漓。不停用手扇着泛红的脸颊。本觉得s市已经够热了，没想到c市和s市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宁笙雪看了看时间，快迟到了，不觉加快了步子。

今天校园里的人流量空前的多，在教学楼楼梯口堵了起来。宁笙雪到的时候，还是被这人头攒动的景象震惊了。她挤在人群中，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着实算不得好闻。宁笙雪庆幸，自己的教室在一楼，只需要随着人群走一小截路就到了。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宁笙雪站在外围大口地喘着气。此时她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额前搭着两缕湿漉漉的碎发，领子也有些歪了。宁笙雪理了理衣领，掏出纸巾准备擦擦头发，目光一转，定格在人流中正在逆行的那个人。

男生个子高高的，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黑t，鼻子很挺，额前的头发随意地耷拉着，给人的感觉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慵懒却性感。宁笙雪自觉视力并不好，却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耳垂上的褐色小痣。

宁笙雪之所以停下来看他，是因为这个男生她曾见过的。就在半个小时前……

宁笙雪坐在车里，车停在靠路边的车道上，等待红绿灯。宁笙雪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他的。少年穿着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白色球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脚后跟的筋格外明显。他正把刚拧开的矿泉水递给正在路边歇脚的环卫工人。那人刚开始没接，不知少年弯腰说了什么，那环卫工人笑了笑，接了水。少年也笑了，伸手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抓了抓，向前走去。

路过宁笙雪的时候，她仰头，只看见少年的下颚，挂着一滴汗。

他刚刚的那瓶水，是买给自己喝的吧……

她当时就在车里拿了一瓶未开封的水装进书包里，原因不明，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宁笙雪没想到能在学校里再碰见他。

少年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就站在离宁笙雪不远的地方。宁笙雪清晰地看见他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下，在下颚处汇聚滴落在地上。他抬头往人群中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宁笙雪忽然想起自己书包里的那瓶水，她想自己等的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吧。把这瓶水送给急需它的人，就像他做的那般，只是这个有急需的人恰好是他而已。

宁笙雪走上前，递出那瓶水。

少年明显愣了愣，然后接过水，道了声“谢谢”。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刚刚太累导致的。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下大半瓶水。

宁笙雪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大抵就是他这般吧。是让人一眼惊艳，过目不忘的长相。

送完水，宁笙雪不好意思站在原地，害怕他以为自己想要什么回报，就匆匆说了句“不客气，我先走了”后，就转身去找教室了。

走了不远，宁笙雪听到后面有一男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沈戈……你……你怎么不等我！”

“你走得太慢。”

少年的声音懒散而松弛，让宁笙雪心里一颤，不禁放慢了脚步。

“沈戈，你就别打击我了，这一早上，过得真糟心。”

“那还不是你蠢，教室都能找错。”少年顿了顿，宁笙雪好像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先送你去宿舍。”

“沈戈你最好了！”

宁笙雪听见声音远去，才慢慢回头，只看见他和另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在一起。他手里提着那个大箱子，旁边的男生侧着身子，半倒退着走，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原来他是帮别人提箱子。

那个人叫他“shenge”。

是沈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