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我这些天所经历的奇怪的变化，应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我的心很平静，我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一切。这并不容易。我记得最初的日子，人们的穿着对我来说都很奇怪。我现在发现我的生活越来越有趣。每一件小事都会引起我的兴趣。我问了斯特凡很多问题，以至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写下来。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能力准确地表达我的感受呢？如果被赋予这种独特命运的，是一个作家，而不是像我这样一个贫穷多病的老师，难道不更合适吗？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和不凡的经历！一个作家，会把它们描写得多好啊…

每天我都会想起母亲，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情感来源。我不知道如果她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到一切，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安娜仍然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觉得我的旧伤已经开始愈合，不再那么痛了。我的心又把我带到别处去了：天啊，我二十八岁的重量是多么轻啊！多轻啊！从这个角度看，我好像让时间倒流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开始让我害怕，几乎让我发疯的东西，现在给了我难以言喻的快乐！

每个人都把我当安德烈亚斯·诺瑟姆对待。我相信除了斯特凡，他们中没有人知道真相。据我观察，在斯特凡的朋友圈里，诺瑟姆比其他人略显优秀。阿里亚也一样，从他们尊敬她的方式，可以看出来。阿里亚25岁了。当她说话时，其余的人都静下来倾听。还有一件事引起我的注意：昨晚当她走进我们住的别墅的客厅时，我们组的女士们都站了起来，就像我们这些男人迎接女士那样。在我们这个时代和我们的社交圈里，女士们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

与此同时，关于我的这些新伙伴们，斯特凡告诉了我很多：阿克塞尔和朱丽叶确定恋爱关系才两个月。朱丽叶很年轻，十九或二十岁，黑发，漂亮，有点轻浮和不修边幅。她对生活充满热情，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哼歌。阿克塞尔是她的初恋情人，他们的相识的那天，是在一个花园里。朱丽叶的薄纱连衣裙被弄脏了，阿克塞尔赶紧用别针在裙子上做了个临时的折边，免得衣服变得更脏。阿克塞尔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如果你问朱丽叶，她会告诉你，阿克塞尔很快就会成为一名演奏家！他们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没有他们，这个团体就活不下去了。

至于西尔维娅，我知道“安德烈亚斯·诺瑟姆”在之前两三年的时间里非常爱她。但她对诺瑟姆的感情，仅仅是一种普通的友谊，和对这个男人工作成就的欣赏。她的心可能属于别人，谁知道呢。斯特凡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说，因为这里没人喜欢议论别人。

但当我第一次见到西尔维娅时，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以前见过她。

后来，我静下来想这件事时，我意识到：我之所以觉得似曾相识，是源于我在医院的模糊记忆。她正和护士们在一起，即便当时我正在发烧，头脑迷糊，她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身上有一种非同常人优雅和高贵的气质。

斯特凡昨天又旧事重提，“这段爱情对安德烈亚斯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有那么几个晚上，他的眼睛里总是充满泪水。”

我回答说：他应该欣赏西尔维娅的诚实和原则。西尔维娅没必要对这个没有爱的感情地做出回应。“换做别的女人，”我说，“考虑到诺瑟姆的名声，也许不介意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假装爱和被爱。”

斯特凡被我的话吓了一跳，瞪着我回答说：“你为什么这么说？那太庸俗了！没有女人会那样做！”

我不该多嘴的。我很快换了话题，问斯特凡其他人对“新”诺瑟姆有什么看法。他告诉我，在过去的几天里，西尔维亚多次提到我。事实上，今天早上她特别问斯特凡，有没有注意到我目光的变化。问他是否记得安德烈亚斯在事故发生前有过这样的表情。她还告诉斯特凡，安德烈亚斯现在看起来很不一样，显得异常安静、犹豫不决和胆怯。他的口音也变了，他有时甚至发音困难，像换了个人。

我问斯特凡怎么办，因为谁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完全融入这个陌生的全新世界，获得新的心态，新的生活习惯和流利使用新的语言。他笑着鼓励我，说：“事情会总好起来的。对于斯特凡的朋友们来说，现在的状况是：他们的一个老朋友，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车祸，在他康复后，他需要时间努力恢复他的智力和一切生活能力，这是他们的印象。这会成为他们不爱你的原因吗？不，你会亲眼看到，他们总是会陪伴在你身边，向你表达这样的情谊。”

我坐在露台上，所有这些想法和讨论，就像电影一样闪现在我眼前。我能听到下面的女孩们在笑。他们取笑我，问我怎么能在这样的骚动中读写。太阳快落山了，就要到每天下午“黄昏祈祷”的时候了。在我再次陷入思考之前，我听到他们在喊斯特凡。

斯特凡有一个特别的爱好。我们之间存在一种纽带，一种连他最亲密的朋友安德烈亚斯·诺瑟姆都没有分享的纽带：对历史同样的热爱。他的主要职业是研究历史，特别是过去几千年的艺术史。所以我们的友谊就很自然的迅速发展了，即使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想起安德烈亚斯，也没有他们共同的记忆和梦想…

至于斯特凡和希尔达的关系，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他们已经幸福地在一起四年多了，看来他们的余生都会这样。这是一对真正幸福的夫妻！事实上，他们已经决定要一个孩子。他们已经向办公室合伙人、人口服务部门的主管，提交了法律声明。那些想要一个孩子的人，必须向他们提交申请。大约一年后，就可以轮到他们了。

希尔达有时也会帮助斯特凡工作。大声朗读或抄写，尽管斯特凡自己也说，他不适合做大事。他只想学习，仅此而已。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对学术研究做出任何重大贡献，而恰恰相反的是，25岁的阿里亚已经发表了花了五六年才完成的论文，并因此成名。

至于另外三个，希尔达，西尔维亚和阿里亚，他们有着一种特殊的友谊，不同于他们与朱丽叶的友谊，后者是最近才加入的。朱丽叶也知道，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朱丽叶能感觉到他们的关心与爱意。

八年前的平安夜，他们相识于洛夫家族一座宫殿里的玫瑰谷，另一个与伊莱克特家族相似的统治阶层。据希尔达说，她们和另外一些从成千上万的女孩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十几岁女孩一起，穿着白色衣服，手持火把，在伟大的晚祷结束后，欢迎教友们共襄盛会。他们说这是他们最美好的童年记忆，就像后来，一个很难让他们相信的梦想，成为现实一样。

埃里克终于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些球拍和其他一些我还没来得及问的比赛或运动所需的小物件。他穿着凉鞋，腰部以上赤裸。他看上去精神焕发，兴奋不已。埃里克和阿里亚之间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他们在一起已经14个月了，没人知道这段关系会持续多久。这个特殊的女孩，从小就喜欢研究她自幼信仰的东西。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她设法和伟大的专家们一起参加了在美国的发掘活动，这些专家们基于一种几乎像灵感一样的大胆直觉，为自己对印加人的生活得出的结论进行了论证，这些发现后来被证明是真的！这位天资聪慧的年轻女子，她的观点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证实。

两年前，阿里亚在诺尔大城市的数千名听众面前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在她身边，有一大群年轻的追随者。但她为了这个黑发的年轻人，放弃了一切。他可能有一颗聪慧的心，但对她的研究成果，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久前，斯特凡听到他说：“跟我谈谈体育运动，跟我谈谈旅行，游泳或其他你想做的事，但不要对我说上帝和所有这些古老的宝藏！”

他们准备出发了。祈祷的时间到了。我明天才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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