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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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拖着两条腿,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兵士拉着。身侧的禁军将他遮掩得密不透风。任谁路过瞧见,也看不到其中还有个受过刑的罪人。
被带进紫极殿候着时,他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帝怎会在内殿中审问他?
莫非是皇帝在段氏谋逆案中,受的伤远比传闻中的要重?
一入内殿,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等见了皇帝,他恍然大悟,原来那是苍老的味道。
兄弟二十余年未曾见面,都愣怔了一瞬。从前二人长得很是相似,后来皇帝仍坚持习武,而梁衡则是一路发福,脑满肠肥。
面圣前,梁衡被狱卒带着梳洗过,以免污了皇帝的眼。梁衡被押着跪下,唤了一声:“皇兄。”
“你们都退下。”隆佑帝淡淡道。
平王连忙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此人穷凶极恶,老臣唯恐他会暴起伤人。”
隆佑帝道:“卫歧留下。”
闻言,平王略一思忖,领着所有人鱼贯而退。
梁衡有些意外,他才注意到内殿还有个高大的青年男子。他撑着自己的膝盖,费力地坐了起来,自顾自地坐在圈椅上。梁衡上下打量卫歧,卫歧也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片刻,梁衡叹道:“是我小瞧你了,不料皇兄竟会如此信赖你。”
皇帝面色不改道:“平王说你喊冤,执意想要见朕,你有何冤?”
“臣教子无方,养出猪狗不如胆敢犯上作乱的儿子,实在是难有颜面面圣,更是愧对列祖列宗。然平王让臣认罪的,臣实在是不敢认。”梁衡手摸着膝盖,缓缓道。
隆佑帝问:“那一件是冤枉了你?朕起初,也不信你会犯下滔天大罪,但你实在是让朕大开眼界!梁氏列祖列宗若泉下有知,恐怕都要托梦给朕,训斥朕有眼无珠,错信了人!”
说完,皇帝大口喘着气,平复一会儿又道:“你拿母后生前爱物,随手打发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梁衡手上动作一滞,道:“平王污蔑臣有反心,臣绝无!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臣若是有反意,就凭臣麾下镇海军,早就可以打到京城!”
皇帝喝道:“你还有脸提!”
他声量太响,耗尽半身力气,倚在榻上,面色隐约发紫。梁衡不禁问道:“陛下,您这身子......可是有何不妥?”
半晌皇帝都没有答话,卫歧亦是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梁衡。
梁衡面露惶恐:“是因为梁少州这个孽障伤到您的龙体了吗?他胆敢与反贼共舞,臣是再不把他当儿子的。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殿内一阵静默,许久后,梁衡又试探地开了口:“皇兄,我们二十余年不曾见面。臣虽久居南方,但常常怀念和皇兄在父皇母后膝下承欢,一道上学打猎的日子。臣如今......”
他顿了顿,道:“臣如今已经舍了一个儿子,还请皇兄能念着我们兄弟之情,开恩饶了臣的不察之罪。”
“你儿子?”皇帝反问道,“你儿子本就该死。可周氏一族,何其无辜?”
闻言,梁衡笑道:“皇兄难不成是忘了,臣临行前,您还千叮万嘱命臣一定要盯好周氏。”
“朕让你盯牢周氏,没让你用无稽之谈的罪名灭了周氏满门。”皇帝面露不虞,训斥道。
梁衡只是笑,道;“皇兄当年不曾真惩罚臣,臣斗胆揣测圣意,是因为您也觉得周家该除去。”
皇帝警告地瞥了卫歧一眼,示意他别轻举妄动。不料卫歧一动不动,他又收回视线。
“我说卫歧为何在这儿,原来是替岳家鸣不平了。”梁衡轻佻道。
卫歧冷冷道:“你有意见?”
“朕从未授意你除去周家,太宗皇帝也从无此心,”皇帝疲惫道,“朕只问你,你是不是唯恐密道的事被定国公察觉,才要除去周家?”
梁衡鼻子不受控制般抽动了一下,道:“那首反诗,是周守仁自己吟诵的。”
皇帝轻描淡写道:“好,既然周氏能因一首诗落到满门死尽的地步,那实实在在出了一个反贼的江南王府,该如何处置?”
“陛下!”梁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您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念兄弟之情了吗?”
“你在江南杀良冒功,侵吞军费,排除异己时,可曾想过朕是你的兄长。还是仗着朕是你的兄长,才敢肆意妄为?”皇帝都不想再多看亲弟弟一眼。
原先他也想过,t是否当真是他被底下人蒙骗。
但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都是梁衡亲自筹谋,且他有恃无恐。
他那份骨肉血缘的信任,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梁衡明白,自己认不出母亲耳坠一事,绝对是大大惹恼了一向孝顺的皇兄。可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住?等记起后,真是追悔莫及!万万不该把这件东西给出去的。
忽而他转头看到卫歧,不禁有些疑惑。他在押送上京的路上,知道是卫歧救驾有功。若不是此人反应及时,如今高坐明堂的或许是太子,或许是他儿子。
但即使有天大的功劳,皇帝怎会容他旁听,难不成真把他当做护卫了不成?
“皇兄,他为何能在此处?此人和臣私仇颇深,臣唯恐您是受其蛊惑!”
“他是我儿子。”
梁衡愣在原地,卫歧不耐地催促他:“闲话少说,你执意面圣究竟还有何话要说?”
“不是......”梁衡揉揉眼,“皇兄您是在和臣说笑吧?”
卫歧哼笑一声:“你儿子知道,等你们团圆了找他问个明白。”
他说的团圆,梁衡自然明白在哪儿。他从震惊里缓过来,道:“你胆敢妄言藩王生死!”
隆佑帝擡手,阻止了正要回敬的卫歧,他问:“你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