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谁在主动（三）
第六十五章谁在主动（三）“填不满的。”
九点，钟姨跟佣人回房间休息，偌大的别墅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到三十米外邻居家宠物狗的叫声。
二楼阳台，投影设备收进匣盒，墙上的荧幕用一张画布覆盖，弥补了白墙的虚空。
头顶为了观影效果设计的遮光系统打开，天花板的位置成了透明玻璃，可以无障碍地欣赏月色。
常言道，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月下对饮比平时多了一层旖旎的浪漫，私密的空间强化了两人的接触。鼻腔盈满红酒的香味，眼前之人的一颦一笑都在眸中。
颜昭溪从不是个谦虚的人，纵然酒力不佳，她也要虚张声势，学着品酒的姿势将红酒摇晃几圈后，尽数送入口中。
咚！咚！咚！
目光落上曲棠浅浅笑着的唇，心跳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开始加速。于是又喝了一杯。
曲棠被她的架势惊到，“红酒要慢慢品，别喝这么急。”
颜昭溪辩驳：“我知道，我之前还直播给一款国产的红酒带过货呢。但今天高兴嘛，再过两个多小时，我的第一部电影就要上映了。”
曲棠从冰箱里取出点心，用两只精致的盘子装着放在醒酒器旁边，坐上躺椅。
“那要不要等首映评论？”她问。
颜昭溪点头：“当然……”
说着倒出第三杯，暗红的液体在透明酒杯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杯递给曲棠，一杯在手中摇晃。
“这一杯，敬你。”她举起酒杯。
曲棠愣了一下，从躺椅坐直起来，“敬我做什么？”
“虽然我天资聪慧，把柳柳这个角色诠释得还不错。”她习惯性地先夸自己，然后慢下语速，“但是，谢谢你教我怎么去感受角色，怎么演戏。”
通常来讲，凡是「虽然……但是」的语句，重点往往都在「但是」。
这话乍一听是颜昭溪久违的自恋人格占据高地，实则，是用蹩脚的话术包装了一下，让她的感激之情显得不那么突兀。
曲棠会意，跟她碰了碰酒杯，嗓音有些低，有些像中世纪的骑士：“我的荣幸，女王殿下。”
女王殿下……
自「颜警官」、「颜大善人」之后，曲棠的恶趣味又增加了一个。
而这样的称谓从曲棠这样的如昙花一般的人嘴里说出来，便好像一个清丽遥远的画中人从画卷中走出，告诉你，她并非离群索居的神明，而是一个带着烟火气的，真实的人。
她们说到梦想，说到将来，然后自然而然地，说到从前。
彼时颜昭溪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茫茫中好像看到十年前的自己似的。
“我小时候还看你演戏呢。”
她蜷在躺椅上，望着漫天的星辰，在记忆中找到从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我的手刚受伤，什么也干不了。但是你那段时间刚好演了司徒画。”
曲棠对演过的每一个角色都熟记于心：“一个剑客。”
“不。”颜昭溪摇晃修长的食指，纠正道，“是剑仙……”
小小地抿一口红酒，沉重地叹一口气：“那时候，就喜欢看你挽剑花，又漂亮，又潇洒。我去电影院看了八遍，要不是后来被我妈抓到，我还要去看。
每次看，我都会在挽剑花的时候激动地拍大腿。就感觉……怎么说呢，就感觉，有人在用我的手去做这么潇洒的事情。”
她看着星空，曲棠看着她，眼底浮现久违的涟漪，“那个挽剑花的姿势，我练了两个月才敢拍。”
两个月，颜昭溪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一看就知道练了很久。”云层被吹开，星星变得多了起来，像细腻的珍珠粉撒上地毯，亮闪闪的。
“曲棠……”
颜昭溪双腿侧并拢蜷在躺椅上，空空如也的酒杯躺在胸`前，脑袋微微骗着，望着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语调逐渐变得缓慢，黏腻。
“梦想这个东西，感觉还挺奇妙的。”
曲棠听出她语气中的深意，“怎么说？”
颜昭溪维持着仰望的姿势，徐徐说：“梦想，跟工作，好像是两码事。我以前觉得，我在这个行业里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什么通告来钱快，活少，我就接哪个。但是……跟你结婚才这么久，我就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呢？”曲棠问。
“嗯……”颜昭溪转了转眼珠，发出糯糯的鼻音，“就觉得，莫名其妙多了一种使命感。我也不知道，感觉好奇怪。我虽然还是很喜欢站上红毯时，记者和粉丝疯狂尖叫，那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的感觉。但是，我也开始期待，我认认真真准备的一个角色，大家是不是会真的喜欢。”
说实话，这几年靠着御姐女王的形象拍了不少电视剧，也接了很多代言，挣得这些钱足够她花了。但是经济世界有多丰沛，精神世界就有多贫瘠。
曲棠侧头看她，这人正掂着新倒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优雅的脖颈宛如湖面舒展翅膀的天鹅。
“昭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甜甜圈？”她问。
“嗯？”颜昭溪的思想意识开始钝化，漫长地思考了好几秒后，“没有……”
然后转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曲棠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甜甜圈很漂亮，外表的糖衣很华丽，很多人很喜欢吃。但是甜甜圈自己知道，它中心有一块是空的，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填满它。所以，表面她会恨享受别人的喜欢，但实际上她有寂寞的角落。所以，我想帮她填满。”
颜昭溪的眼皮已经沉了一半，眼前的视野已经出现重影，迷迷糊糊地将她带入梦境。凭着她24年积累的强大念力，才在睡着之前理清曲棠的话：“填不满的……”声音越来越飘。
曲棠放轻声音问：“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