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问罪
昨夜下过雨，甘泉山上的天空像是罩了一层灰蒙蒙的布，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官兵围住了一整座山头，周怀风带兵抓了一夜，除却负隅顽抗死在刀剑下的贼匪，余下的尽数全都羁押回了宋夹卫。
“主子，搜遍了，没有找到郭汜。”路平举着火把大跨步走进了山洞中，“另外，怀风在焚坑里发现了烧焦的尸首共计十七具。”
裴珩凛着眉眼，凝着眼前巨大的熔炉，负手问道：“李成圣招了吗？”
“不平还在审。”路平瞥了一眼山洞中冶铁的陈设，心里沉的厉害，这帮山匪真是无法无天，竟能干出私铸军械的事来。
“你们守好这里。”裴珩淡声道，“我亲自去审。”
龙虎寨中，路不平正拿着鞭子往李成圣身上抽，李成圣被绑在木桩之上，瞧见裴珩走过来，突然起了劲儿，大声叫嚣道：“有种打死老子，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问出些什么了？”裴珩朝路不平淡声问道。
路不平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就是个滚刀肉，什么都没交代。”
裴珩捻了捻腕间的佛珠，眸光淡漠地看向李成圣：“周怀风在焚坑掘出了十七具尸首，那十七个人是你下令焚杀的？”
李成圣：“老子是这龙虎寨的土皇帝，杀几个人怎么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承景帝就是命好，要不是有世家拥戴他，说不得这天下早就是老子的了！”
路不平想起从山寨中翻出的龙袍，没忍住一鞭子又狠狠抽了过去，这李成圣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裴珩看向墙角的水缸，淡声道：“用瓮刑。”
路不平丢下鞭子，朝下边的人吩咐道：“架柴，生火。”
几个宋夹卫的兵卒手脚麻利地摞起一个柴火堆，搭好了架子，路不平将墙角的空水缸一把抱起，放在了柴堆上。
路平从寨子里搬出一把太师椅，用帕子擦拭干净，放在了裴珩身后。
裴珩看了一眼天色，撩起袍角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把他丢进去。”路不平话音刚落，几个兵卒就将李成圣从木桩上拖了下来，束住双手双脚扔进了缸里。
路不平往缸中倒了一盆水，盯着李成圣道：“知道什么是瓮刑吗？将人搁在一个瓮缸里，加柴添火，从底部烧热，就跟蒸馒头一样，这人活活就被蒸熟了。”
李成圣梗着脖子：“你当老子会怕？”
路不平回身看了眼闭目在缓缓捻动佛珠的主子，抓起火把，朝火堆上扔去，火势瞬间燃起。
李成圣嘴巴微微一颤，腾腾的热意从缸底一点点升腾，没多久，李成圣就被炙烤出了一身热汗，挨到缸底的手脚被炙烤得散发出了焦糊味，他忍受不住发出了痛叫声。
路不平捡起一把柴又塞进了缸底。
李成圣眼皮一抖，被活活蒸熟的恐惧实在太过骇人，只强撑了半炷香，便再也忍受不住，求饶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裴珩捏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凤目微掀：“三百万赃银的下落。”
火舌仍在舔舐缸底，火势半分没减，李成圣一边痛叫一边快声回答道：“在西寨的地库，地库入口就在我房间。”
裴珩给了路平一个眼神，路平朝周围的宋夹卫卫所军道：“点出二十人，跟我来。”
路平带着一队士兵走后，裴珩看向缸中的李成胜，淡声问：“郭汜人呢？”
“他跑了，前夜让我下令杀了那些掳上山铸铁器的工匠后，昨日就不见了。要不是他跑了，我们寨子昨晚不会乱起来。”李成圣实在受不了火烧火燎的滋味，求饶道，“我什么都说，求您先把火熄了！”
裴珩抬手，路不平上前从火堆中拿出一根柴。
“矿洞里的炼铁炉总共炼出了多少铁器？”
李成圣：“每月约莫五百只箭头，两百柄长刀，几十副甲胄。”
路不平又抽去一根柴。
裴珩：“与何人交易？”
李成圣浑身已经被炙烤得通红，他艰难喘息道：“我不知道，郭汜当上二当家后，我们龙虎寨明面上是一个寨子，实则早就分成了东寨和西寨，铁矿是郭汜找到的，炼制铁器也是郭汜一手操办的，铁器的买卖他不让我掺和，每个月只给我们东寨分红。”
路不平又减去一根柴。
裴珩：“怎么运送出去的？”
李成圣：“走水路，甘泉山挨着运河，用的是漕帮的船，船上装货物，暗舱帮我们运铁器。”
裴珩：“运到何地？”
李成圣：“手底下兄弟说是运到了兖州，从前也往淮州运过一些。”
裴珩手指微动，淮王被抄家时，的确搜出了不少私械，原来出自甘泉山，这小小的龙虎寨本事倒是了得。
“郭汜什么来历？”
“最开始他说是前朝天宝宫的道士，精通万法，深谙天地之道，算出甘泉山有龙气庇佑，特来投奔于我。”李成圣舔了舔干裂的嘴，“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喝？”
路不平接到主子的示意后，舀起一瓢冷水，往李成圣嘴边灌去。
李成圣咕咚咕咚狼狈吞咽，一瓢水饮完，好受了许多，才接着道：“我见他能引雷燃木，符纸化火，以为他有奇才，就让他留在了寨子里。郭汜这个人十分能干，账目写算、兵法谋略无所不精，我便日渐倚重于他，可谁知后来他当上寨子里的二当家后，又说自己是前朝夏王的子孙，笼络了不少人心，渐渐就与我分庭抗礼，在发现了甘泉山上有铁矿之后，更是收拢了不少兄弟跟随他，使得龙虎寨一分为二，化为东西两寨，西寨是他主事。”
裴珩微微蹙眉，那郭汜竟也是道士。
“何时发现的铁矿？山上又是从何时开始炼制铁器？”
李成圣：“郭汜是承景七年上的山，承景十一年发现的铁矿，炼制铁器是从承景十二年开始的，只是山上条件简陋，起初冶铁用的是铸铁香炉，冶炼虽精，但须经过六至十二炼，颇为费事，三年前郭汜下山一趟，坑骗回了十几个道士，将人囚在山上，弄出了一丈二尺的大铁炉，最开始冶铁量不稳定，半年后才渐渐成行，炉容可装矿砂两千多斤，能炼出九百多斤的生铁，一炉下来熟铁至多得七百多斤。”
裴珩心算了下，这个产铁量倒也对得上铁器的数目。
路平快步走了过来，与裴珩禀报道：“主子，地库里共有八十只箱笼，七十箱装的是黄金，十只箱子是白银，共计二十一万两黄金，三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