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失控
李成圣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回答。
路不平一把抓起方才抽出的柴火,就往火塘里添去。
李成圣浑身一哆嗦,直接求饶道:“我说,我说,送去京城了。”
裴珩神色未变:“京城的谁?”
李成圣瑟缩了下:“我也不大清楚,银子每次运往京城,都是崔庸和方昌运派来的人……”
裴珩淡声道:“添火。”
路不平将柴全都塞进了火塘里,火势‘扑’的一声又大了起来。
李成圣面色惊惧,哭天抹泪道:“求您给我一个痛快吧,别再折磨我了。”
无人理会于他。
他很快又被烫的惨叫起来,只得将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是市舶提举司的宋提举,银子经水路到京城后,他每次派人上船点检,就将银子卸下,至于银子最终流入了何处,我…我有一次偷偷听见了郭汜与崔庸的对话,说是孝敬给尊师的,旁的我真不知晓。”
裴珩指尖轻点扶手,继续问道:“这些年崔庸与方昌运送来的银子可有账目记录?”
李成圣:“应当是有的,不过都在郭汜手中,他消失不见后,我翻找过他的房间,账目什么的都不见了。”不然他也不会乱了阵脚,吓得要带着手底下人往深山里潜逃。
裴珩凤目中划过思索,郭汜能留下李成圣这么一个活口,定是知道他所知有限,想必更多的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沉吟片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两淮盐运副使沈长安,可曾参与过这些勾当?”
李成圣摇头:“方浮玉常用寨子里的人做事,我听他说沈长安是个犟骨头,最早的时候他还说沈长安与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必要的时候不妨让这两淮盐运副使换个人来做,后来不知怎的又不提这话了,似乎是用银子收买了沈长安。”
李成圣想起一件事来:“方浮玉很是喜欢沈长安的女儿,好几次生怒发狂,都是因为沈长安不肯受方家的威逼利诱用女儿来换利益,三个月前方浮玉怒气冲冲地上山找了郭汜,没多久淮王谋反的事情传开,郭汜下了一趟山,再之后没两日,沈长安就出事了。”
裴珩凤目微敛,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成圣打了个寒颤,对他实在怕的厉害。
良久,裴珩又启唇问道:“郭汜经常下山?”
李成圣点点头:“他有道士度牒,常扮作道士下山,还在许多道观里挂袇修行过,他这人精通五行八卦和炼丹制符,很是有几分本事,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被他唬住。郭汜凡是去道观挂袇,轻易就能博取到道观的看重,所以当初才能轻易就骗了十七个道士上山。”
裴珩敏锐问道:“他的道号叫什么?”
李成圣:“他有好几本度牒,最初投奔甘泉山的时候用的是抱朴子,后来好像叫无为子、清净子、玄虚子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
裴珩捻动佛珠,神情波澜不起:“他用过的道号里可曾有过玄真子?”
李成圣:“听着耳熟。”
路平听主子这般问,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好好想一想!”
李成圣皱着眉,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他有一本度牒,放得甚是宝贝,跟那些账册什么的都藏在一起,我有一次悄悄潜进他房里,瞧见过这么一本度牒,上面的道号就是这个玄真子!”
裴珩凤目一沉,微微抬手:“给周怀风送去,单独羁押。”
路不平钳住李成圣的手脚,将他从缸中捞了出来,亲自给周怀风送了去。
路平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向裴珩,不免担忧道:“主子,若郭汜就是玄真子,他接近主子恐怕居心叵测……”
路平甚至有些担心裴珩的身体,毕竟用金环蛇来以毒攻毒喂养主子体内的蛊虫便是玄真子想出的法子。
这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裴珩捏紧掌心的黑檀木佛珠,指节微微泛白,三年前他在北直隶偶遇玄真子,他一身道袍,手持摇铃医幡,自称是游方道士,擅岐黄之术,专医离奇怪症。
郭汜在甘泉山大量冶铁产出铁器军械亦是三年前。
见主子面色沉冷,路平不安道:“主子,您的身子最为紧要,不然咱们去一趟九黎?找九黎的大祭司为您看看身子……”
裴珩将佛珠拢到腕上,淡声道:“待扬州事毕再说。”
路平忧心地点了点头,知晓立即启程恐怕不现实。
九黎在岭南,距中地千里之遥,不是轻易就能去的,九黎人更是终生都不踏出黎寨,大祭司尤甚。
裴珩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道:“吩咐青影卫去查郭汜的踪迹。”
路平应声:“待下山后,属下就给青影卫传信。”他顿了顿又道,“主子一夜未睡,可要下山回府?”
裴珩想起昨夜的荒唐,茶色凤目微凝,他望着满山青翠,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沈若欢的血能引诱我体内的蛊虫躁动,也能克制我体内的蛊毒发作。”
在甘泉山待了这一整晚,与沈若欢的距离变远,体内蛊虫的引诱和操纵也降低,裴珩回想起昨夜的种种,只余下不受控的厌恶。
路平瞠目,一脸意外:“主子是何时发现的?”
“初次见她。”裴珩平静的声音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她身上那枚温远之留下的药丸里应当封存了一枚蛊虫,若无意外,蛊虫应是进入了沈若欢的体内,她的血才会对我有影响。”
难怪主子待沈姑娘颇有几分不同,他先前还以为主子是对沈姑娘动了……
路平眼睛突然一亮:“沈姑娘的血既然能克制主子的蛊毒,那只要沈姑娘留在主子身边,当主子的药,主子岂非再也不用受蛊毒发作之苦?”
裴珩手指微蜷,他闭了闭眼,沈若欢对他的影响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然……他昨夜为何会做出那等荒唐逼迫之举。
只是,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是蛊虫的作用才导致他生出的那些渴念,还是……
裴珩捻动起腕间的佛珠,他抑行克己,奉行君子之道的表象。
单凭沈若欢是裴晏未过门的妻子这一点,他便不会做出逾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