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生常谈，心绪难平
老生常谈，心绪难平
两人在走道上夺路狂奔，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了这位幕后“大佬”的心意，整个孤儿院中凌乱狂舞的电器们攻势稍显缓和。
顾明玉拿出之前接上的监视器，切了几个屏才找到女人的身影。画面中的光线稍有些黑暗，但是也足够看清在她身前巨大的机械。即便是仍在颤抖的身形也掩盖殷娇娇现在狂喜的心情。她摸索着向着那巨大的器械走去，寻找着可输入设备。
巨大的地下空间中，除了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外没有其他的人声。这唯一的外来者的脚步静静的在地面上撞击出回响。就在殷娇娇顺着管道线路转悠到“正面”的时候，巨大的电子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
女人很快的闭上眼睛，随后睁开。她几乎有些狂喜的看到显示器上模拟出的男人的形象，颤抖着问：“霍普？”
那男人的电子形象几乎占满了整个显示器，是大概有三四米大小半身像，正冷冷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女人。它为自己模拟出的形象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少年人，面庞颇有些雌雄莫辩的灵气，但那双由像素构成展现的眼睛却是冷漠而凝滞的。它的身量并不魁梧，却在这居高临下的气势中透露出一股奇妙的神性。
它沉默半晌，随后张嘴，与常人无异的声音飘满整个空旷的空间。
“殷娇娇，你的行为毫无意义。”
女人从一开始的狂喜中回复过来，强装镇定道：“你知道我，是卢升告诉我你的存在，也是他给我的权限。”
人工智能沉默不语。
“但是我来到这里是出于我自己的目的，我知道卢升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想借我的手处理掉贮存在你的主机里的一些资料，你一定也知道的对吗？卢家舍弃你了。”
“马上陆家的人也要过来了，说不定已经到了，他们不仅会清查你的数据，还会把你的存在上报给国家，到时候你一定会被处理掉。”
“所以！”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紧张激动到有些颠三倒四的话头：“我来带你走。即便没有办法带走你的主程序，但是只要能带走一部分，殷家就一定可以使你复苏，离开这座底下樊笼，让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少年人在女人激动的话语中不为所动，只冷淡的回答道：“你带不走我，没有人能带走我。他们不会让我离开的。”
“什么？”殷娇娇被打断的一愣，随后便见那虚拟形象望向她的身后：“你们终于来了。”
女人悚然回身，正看到顾明玉和陆冉的身形从背后的遮挡物中转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前，殷娇娇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属实是没想到两人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话听了一耳朵的顾明玉属实是有些无奈。殷娇娇的心思与目的倒也并没有超出他的想象，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满目警惕的人，只觉得有些可笑。
“你就是霍普？这个皮套捏的倒是挺好看的。”
少年回答道：“这个形象是以我原型的人形界面变形而来的。以普遍关系而论，它是我的母亲，因此我想要在一定程度上靠近它的存在。”
这个回答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顾明玉十分自然的顺杆爬道：“你的原型是怎么样的？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霍普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也不知道这二进制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真就认真回答了：“我的原型机是由朵拉·赫尔曼博士所创建的商用机潘妮系列最后的特别型号，潘妮·潘多拉。”
顾明玉嘴角抽了抽。这显然又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计算机科学家，而且是很早以前的人物了：“赫尔曼博士，上世纪最为出名的女性计算机科学家，主持建造了一系列的大型商用计算机，潘妮系列是她最早的成名作，我记得这个系列都是数字缀称，最后一台潘妮53是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淘汰了。没听说过有什么潘多拉哦。”
霍普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一旁的陆恒却莫名的感觉到它所投射出来的形象有有些不和谐。他看了一眼紧绷着身体十分紧张的殷娇娇，和直视着霍普冷静交谈着的顾明玉，发现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来。
“潘多拉是没有被公开的机型，是赫尔曼博士被迫为她所处的组织建造的。”说着，它十分自然的切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名漂亮的小姑娘，梳着马尾辫，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和一旁人工智能搞出的虚拟形象有着异曲同工的冷漠，但她的眼神却仍是有光的。而另一张照片则是一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人，顾明玉对她并不陌生，正是赫尔曼博士。相比于一旁少女时代的博士，她的眼神几乎是死寂的，再不见一丝光亮。
“朵拉·赫尔曼博士，原名燕朵朵，被这所孤儿院以一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当时的房地产大亨皮特·赫尔曼。这位皮特先生对她宠爱有加，在她制造出第一台大型超级计算机后，两人结为夫妻。其后，赫尔曼博士所制造的部分商用大型计算机都为赫尔曼企业所用，而潘多拉，是受赫尔曼先生所处的大型商业同好会委托所设计的。”
“这台计算器具有超凡的算力，为同好会提供了莫大的助力，且直到博士去世也没有公之于众。”霍普像是演讲一般切了好几张照片，十分真诚且全方位的为他们展示了这台神秘计算机的来历。最后它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我是仿照潘多拉建造出来的，但是运算速度和功能上面要远不如她。尽管一直想见到真正的潘多拉主机，但很遗憾，这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说着，它收起那些数据资料，靠近顾明玉三人所在的地方，具体表现为它的模拟形象逐渐放大。
“我的运算结果告诉我，离开这处地下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见到潘多拉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见到赫尔曼博士的概率为零。在得到这个结果后，我就一直很想见见你。”
顾明玉有些意外：“我？我以为你想见的不是我，是他才对。”他拍了拍手上的电子设备。
“我的计算结果显示，他的运算能力不仅远超过我，也要超过潘多拉主机。这是作为最新型电子计算机所应当具备的能力，我对这个结果并没有疑问。相比之下，我更想见到身为他的设计师的你。”
“嗯？”
“潘多拉主机最大的特点之一，在于它融合了赫尔曼博士的人格数据。”它回答了顾明玉的疑惑。
于是顾明玉也爽快的应答道：“好吧，你想问我什么呢？”
“······”
计算机沉默了。
听到现在的陆恒心中已经对这台“非法”计算机所展现出来的性格感到有些吃惊了。虽说早在各种媒体、读物、电影里见识、设想过过于人性化的人工智能系统，并且不乏各种人工智能毁灭人类之类的幻想故事，但是头一次直面这种事情，还是难免会让人心中发毛。
半晌，霍普开口问：“你会救我吗？”
“不会。”顾明玉笃定的回答，他觉得有些好笑：“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看人工智能，怎么看待你们之类的问题。”
“······我的计算结果告诉我，这些毫无意义。”
“你的计算结果还告诉你什么了？”
“······这位女士无法带走我的程序，哪怕只有一部分，也会令她面临牢狱之灾。而你们，你们会封锁我的程序，其后，政府人员会来到这里清查、处理我的主机，并对孤儿院的涉事人员进行追查与追责。”
“很正确的结论。那么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见到我，或是向我提问，都不具有任何意义。无论你作何反应，我们都会对这家孤儿院，对你的存在作出处理。”
“······因此我判断，拦截你们的到来，阻碍你们的信息获取也是没有意义的。”
顾明玉心想难怪说这个人工智能能力不强，这运算方式真是绝了。
“你一定在想我的性能确实不够优秀。”霍普悠悠的说。它看着顾明玉和陆恒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实际意味上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赞同。它停滞了片刻，颇有些老旧计算机运行半天才能开机的卡顿感。
陆恒此时再次感到些许违和，他有些不确定，莫名觉得这台似乎是被抛弃了的老旧设备仿佛不是因为硬件的处理能力落后而陷入了计算，更像是在······思考。
“我收到的最后一个指令，是在18点至第二日6点，运行这所孤儿院的安保系统，驱逐无关人员。大部分时间，这座废弃的孤儿院无人问津，也无须我做出任何处理。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我的计算机处于一种轻载运行状态中。”
“偶尔会有想要夜间探险，寻找刺激或是获得流量的青年团体来到这里。在将他们驱离后，我认为有必要对他们上传网络的电子信息进行删改。这引起了其中不少人的反弹，因此，我对他们的后续行为进行了追踪。这种追踪往往会发展为一种长期的跟踪观察。逐渐的，我的运行开始接近满载，我的运算结果告诉我，这一系列的处理方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应当停止。”
“因而我发现，我曾经的举措并不具备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