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骤减
原本的剧情犹如一道为顾凌霄量身定做的通天坦途,固然他没有得到过沈淞月、白野和楚卿等人的相助，但与之对应的，他也没有正面遭遇过朝音、玄真,所谓的清平道尊，更只是一个仿佛没什么意义的名字。
此前沈淞月同他们讲这些的时候,戚燃还没什么实感，可从在慕渊楼里见到补天石碎片时起,他却隐隐有了种……难以言喻的预感。
留给他和顾凌霄在一处的时间,真的还会有整整十二年吗？
剧情没有脱轨，它只是像是失控了,以戚燃始料未及的速度,飞快的向终点驰骋。
玄镜的声音将戚燃从失神中唤醒。
“我师父是个平和温让的性子,算出此卦后,并没打算要逆天改命，也没有打顾家和剑宗的主意，只是默默的开始着手准备身后之事。上玄宗的种种尚且有条理可循，与他纠缠半生的朝音却是个难题。合欢宗向来亦正亦邪,朝音更是个骄纵恣睢的性子,他们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我师父一面瞒着朝音卜卦之事,一面殚精竭虑的想为朝音谋个好退路，但不知怎的,仍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玄镜又是一声长叹,“在她眼里，人命就是草芥,转头就撺掇着玄真去将顾家灭了,我师父匆赶到时,一个是满脸无辜的老情人，一个是一手带大的徒弟，他优柔寡断间，只能将离奇幸存的顾凌霄带回上玄宗，并在朝音的勉强下试着培养、或者说‘教化’他。”
后来便是顾凌霄始终都对外界的一切无动于衷，最终清平放弃了，放任他自流，并一再警告朝音不许再胡作非为。
朝音安分了足足十多年，但在清平闭关迟迟未出、疑似天人五衰之际，她终究还是又按捺不住动了手，由此有了剑宗的惨案。
在朝音看来，或许此界就只有清平的性命值得她关心，如果清平最后都是个死字，那她是灭了顾家全家也好、弑了剑宗满门也罢，都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有用没用也就是奔波一场而已。
顾凌霄沉默着，轻轻扣动了下指节，“玄真执迷于权势利益，种种行事尚有条理可依，朝音却乖戾莫测，如今有楚卿留在我们身边坐镇，绝了她直接对我们动手的心思，她这两个月间便指使手底下的合欢宗、听雨楼四处兴风作浪，却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是啊，”玄镜苦笑道，“我琢磨不透她这般造作的用意为何，天下大乱又对她有什么好处！若说她是为了觅得飞升的契机，藉此尽快唤醒我师父，那――助你尽快达到大乘期去冲击渡劫期，岂不又稳又快？”
听到这里，戚燃思绪又是一顿。
玄镜说出这话的思路，是按结果来倒推的――即顾凌霄可以成功飞升这个结果，而系统把控剧情，不也就是奔着这个结局去的吗？
那如果把现在一切的剧情波动，都按原剧情的节点来倒推，那现在也就还剩着……
顾凌霄势力稳固后夺得东皇钟；成为天下共主后，担着全天下的担子开启补天石；三大神器集齐打开洞天秘境……这三个节点了。
玄镜着眼的顾凌霄大乘期这点其实并不重要，因为，顾凌霄打开洞天后，是直接获取了那位不知名的上古大能所有功力传承，一口气直接渡劫飞升……
戚燃的手心浸出了薄汗，太平剑宗的发展远比原剧情中的“问天”来得蓬勃数倍，照这个势头，东皇钟哪怕翻过年后直接现世，顾凌霄大概都能顶着各方势力的压力将之收入囊中。
至于天下共主……那就与朝音的所作所为对上了，天下越乱，此消彼长间，顾凌霄的威望增长得越快。
更别说，作为钥匙的补天石碎片，已然提前十年到了他们的手上。
“喀啦――”戚燃被手里的刺痛惊了下，才发现茶杯竟是被自己无意识的捏碎了。
“小燃？”顾凌霄蹙着眉捧起他的手，极快的用灵力愈合了他的伤口，抬眼关切的看向他，“怎么了？刚刚你好似一直在出神。”
玄镜歉意地道：“戚燃君是不是想起了剑宗往事……且容老夫再次向你们致歉！”
戚燃勾起唇角，摇了下头，对他们二人道：“没什么，我就是听得思绪有些乱，玄镜道尊、凌霄，你们接着聊吧。”
他这话能忽悠得过对他不怎么了解的玄镜，却忽悠不过顾凌霄。
后续的交谈中，戚燃察觉到顾凌霄一直留意着自己的状态。
戚燃只能默默垂下眼睛，尽力装作若无其事。
顾凌霄接着和玄镜叙了半个多时辰，除了天下局势外，顾凌霄也将目前太平剑宗的情形同玄镜交了底，玄镜乐呵呵的肯定了顾凌霄的思路和打理手段后，仍是说，把他当个寻常的客卿看待即可，他不需要什么格外尊贵的称谓、待遇，有个地方稳当的安身即可。
玄镜不愿再沾染俗事，顾凌霄自然也不会强劝，亲自带着玄镜安置去了。
戚燃仍是有点神不守舍，便没有再陪，慢慢的步行回了自己的院落。
曲折的亭廊外，风雪交加，一盏盏灯笼却照亮了他返家的路途。
戚燃停在一处梅树边，折了枝梅花下来，抬起手对着屋檐的烛光端详。
耳边寒风呼啸，梅花上还攒着点积雪，为幽雅扑鼻的梅香添上了淡淡的冷意。
这两个月，在戚燃的一生中，大概是足以媲美年少剑宗岁月的快乐知足。
小白长大了，沈淞月好好的活下来了，白书虽没有恢复记忆，但能好好的同白野在一处，已算是幸事。
大仇虽然尚未得报，但顾凌霄执拗的将“剑宗”二字融入了他的宗门，还将剑阁设为了宗门最为至高的存在，藉此筛选既有仁心、又有修剑天赋的弟子，来传承剑宗道统……纵然离光复师门还早，但未来仿佛已是一片明朗。
而戚燃自己，每每同顾凌霄执手之时，也终是懂得了为何自古情爱使人沉迷难舍。
曾经的十二年之限，已然令他暗自惶惑，可眼下――
原来十二年还有可能，会换做两年。
“小燃？”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戚燃抬起头，伸手裹住顾凌霄微凉的手，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专门来找我的？”
“嗯，”顾凌霄点点头，反手同他十指相扣，“到底是怎么了？你很少会这般出神。”
戚燃垂头笑了笑，牵起顾凌霄的手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背对着他道，“难得这么晚了，今夜到我那儿留宿去吧。”
“啊？”
戚燃头一次听到顾凌霄这般呆愣的语调。
戚燃的别院是他自己布置的，因用了不少柔软的布艺绒毯，雅致中带了点温馨的氛围。
顾凌霄来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段时日处理宗门内务本就繁忙，大多也就是早上一起来进膳，或是午间靠着眯一会儿。
戚燃其实不是没想过要留他夜宿，但……每每话到嘴边，就再也憋不出下一句。
“凌霄，你坐这儿等会，”戚燃将顾凌霄推进内室，留宿的话虽然说出来了，但他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没敢看顾凌霄，“我去备水。”
顾凌霄仍是牵着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眸子里柔和似水，“哪用专门备什么水？弹指的事情罢了……小燃，你是想先跟我说话，还是，直接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