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软甜青梅(九)
她越走越快,初凝手里揽了满怀的东西,向薛然说了句多谢,然后把东西递给侯在走廊上满脸茫然的小厮,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薛碧菡已然到了菡园,她冷峻的眉眼缓和下来,薄唇仍抿成一线,神色颇为淡漠。
晴柔不过和薛然说几句话罢了,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要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现在该想的,应该是怎么捏住祝家的小辫子……
她脚步慢了下来,初凝好不容易看见她的背影,喘着气唤了一声:“小姐!”
薛碧菡回头一看,只见她小脸通红,紫葡萄般的眸子都像能浸出水来,她心里就没来由的涌出怒意,刚才、刚才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羞红了脸看着薛然的!
如何不气?
如何不气!
她的小丫头,除了对着她这番模样,对谁都不行!
她明眸微睐,展颜而笑,招招手:“过来。”
初凝看着她的笑容,有点茫然,哎,她为什么不生气了,刚才她又是如何生气呢?
虽然茫然,但是她还是那只听话的小团子,慢慢走到薛碧菡面前,仰着头笑了:“小姐,你不生气了就好。”
薛碧菡:“……”
难不成,她知道自己会生气,也知道自己为何生气?那她怎么要这般有恃无恐的和薛然两人独自说话,她……已经不在意自己是否生气,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吗?
薛碧菡笑意尤甚:“你若是喜欢小少爷,也无妨,我去帮你问问他,对你是否真心,只是……有祖母在,你怕是做不了他的正妻的。不过你喜欢他,便是受些委屈,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会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保管叫你嫁的风风光光的,只要有我薛碧菡在薛家一日,必然会护的你周全。”
她这段话好长好长。初凝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样,表达自己的疑惑:小姐在说什么呢?
晴柔这么软糯可爱的小丫头,为什么要跟个臭男人抱在一起,还要睡觉?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说着不要,说她只要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姐睡觉!
薛碧菡看她半晌没说话,黑亮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以为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本该是一件美事,可她心底……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这便是说过要陪着她一辈子的小丫头,她的心……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
她唇边笑意淡了一些:“我晚些时候便去找薛然,你且耐心等等,我知你心必如火,盼与情郎早日同……”
‘情郎’这两字简直如晴天霹雳,在初凝的心里炸响。她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豆大的泪珠从黑亮的眸子里滚落下来:“小姐,小姐,你是要我给你准备枕席,好让你私会情郎吗……你看上哪家的公子,还是书生……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薛碧菡又气又笑:“天天把‘情郎’、‘枕席’挂在嘴边上,你还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小姑娘吗!什么我看上了谁,不是你看上了薛然了吗?”
初凝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像只受了惊的小羊,颤着腿,慢慢的挪到她身边,抱起薛碧菡的右手,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泪珠都濡湿了她的掌心:“我没有,我谁都不喜欢……我就喜欢小姐。”
这喜欢二字,忽而如春风过境,吹绿了薛碧菡心里莫名枯黄的江南岸。
她心底一软,她到底在跟自己的傻丫头置些什么气啊,她心底……明明就只有自己啊……
薛碧菡轻声:“是我不好,我就是怕你被薛然那张小白脸给骗去了。纵是要嫁,也断然不能嫁他这纨绔,也得寻个老实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初凝小脸一苦:“我不嫁人,小姐,我要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嫁人!”
她声音软软糯糯,却让薛碧菡心里一惊,她刚才就反问自己,她凭什么把晴柔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罢了罢了,左不过是她无心之语,小丫头还未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罢了,在那之前,便不要去想这些好了。
薛碧菡知道自己有点逃避这件事,可她现在就是不愿意想,似乎……似乎一想到她的柔柔要嫁人,她心里面就一阵钝痛,恨不得……
恨不得把她要嫁那人给灭了才好!
她牵起初凝的手。小丫头的手还是肥肥胖胖的,又短又小,手背上还能看见陷下去的小肉涡,握在手心里软绵绵的,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半大丫头。
二人携手进去,棠雪正往梨木桌上摆菜,抬头一笑:“小姐可饿了去,且在等等,片刻便能用膳了。”
初凝挣开她的手,到桌旁帮忙。薛碧菡对棠雪一挥手,示意她下去,又带上了门,屋里就只有她,和她的小丫头。
薛碧菡和晴柔两人之间向来没什么主仆之分,可今日这小妮子莫名生分了许多,非得站在她身旁,说是要给她夹菜。
薛碧菡也不拒绝,初凝给她夹些什么菜,她吃便是,既不叫她坐下同吃,连目光都不往一旁看。
清爽甘甜的嫩笋,滑润可口的木耳,切成了丁状的鸡胸肉……
初凝就看着这些菜都入了她的口中,放弃了强行冷淡,低着头也坐了下来。
薛碧菡放下筷子,淡淡一眼扫过去:“若是还有下次,你便去和你房里的小丫鬟一同用饭,不要再来我屋里了。”
初凝立马低着头,带着无比认真而又严肃的神色,开始吃她觊觎多时的午饭。
薛碧菡抿唇轻笑,这小妮子真是不经吓,她也知道,可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这么吓唬她,似乎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哎,宛如稚子……
朝堂之上令无数老臣半是忌惮半是敬佩的薛大人,喜欢自己偶尔的幼稚,只对她的小妮子一个人幼稚。
用完午饭,薛碧菡在榻上小憩了片刻,便听见有小厮在外面和棠雪说话:“大爷让我过来请二小姐去书房叙话,还请姑娘通传一声。”
棠雪正要说姑娘还睡着,屋里就传来薛碧菡的声音,说自己片刻后便过去。她声音里有些沙哑,显得慵懒,显然是刚刚才睡醒。
薛碧菡起身,换了身碧色衣裙,便往大房的书房而去,也不知薛况究竟会不会如老太太所愿,半是训斥半是指点般的与她这晚辈说上几句……
等她到书房外,小厮便唤了一声,薛况温和的声音传出来:“二丫头进来便是,何必拘礼。”
薛况虽是武将,但薛家向来是书香世家,薛老大人更是曾为帝师,薛况腹中诗书尽藏,倒不是只知打杀的猛汉。他当年也是少年风流,金榜题名,看尽长安花的才子,后来家国动乱,他便弃笔从戎,毅然去了西疆,儒将风度尽显。
薛家的书房里有数十排红木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堆满了书,是薛老大人一生的心血,也是薛家祖祖辈辈的传承,老太太发过话,平日里小辈们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薛况正在书桌,低头拿着一本古书再看,薛碧菡曼步进去,对薛况福了一福:“大伯,不知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薛况闻言笑笑:“怎么了,碧菡,大伯便不能找你说几句家常吗?”